第2章 第2章
手指上每一個繭都在隱隱作痛，那些曾因為操勞過度留下的傷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
好不容易度過了艱難的小學，熬過了誘惑遍地的初中，從縣裡的高中考向大城市。
現在跟我說，退學？
就因為我沒有幫我那個考試不及格抵抗不了誘惑吃不了苦的妹妹讀書！
那我這些年吃的苦算什麼？算我特別能吃苦嗎？
我神情恍惚，後退兩步。
輔導員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甚至有些得意：「你不是勸你妹妹去打工嗎？你也去打工唄，給你弟弟攢彩禮去。」
一句話把我從深淵中打了出來。
我深吸一口，穩住心神。
是啊，我就是為了不要出去打工，不要做伏地魔，才努力來到這一步。
就這點小事，打不倒我。
「老師，希望你記住今天說的話。」
我拍拍臉頰，轉身離開辦公室。
輔導員在後面罵我：「我這輩子都記得住！毒婦！你這種重男輕女的賤人一輩子生不出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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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我在網上拼命搜索關於這件事的消息，觀察大家的評論。
賬號名叫春燕要讀書，頭像十分淳樸，淳樸到有點不像春燕。
蹲到她開直播的時間，我第一時間進入直播間。
此刻她正對著看客們哭得梨花帶雨。
很奇怪，她竟然沒有畫她最愛的精神小妹妝容，而是素顏出鏡，美顏開得也不大，顯得十分真實可靠。
「我的姐姐正在上大學，是的，她知道我們農村孩子不上學會怎麼樣，她全都知道不然不會去上大學。」
「然後……然後就一直勸我別讀書了，趕緊去打工吧，給弟弟攢彩禮。」
幾滴眼淚從眼角落下來，還伴隨著一點哽咽。
重男輕女，輟學，完美抓住了熱點。
直播間眾人義憤填膺，彈幕也群情激奮。
【我天妹妹真是受苦了】
【活在這種封建家庭裡真痛苦啊】
【想不通姐姐怎麼能這麼狠心，還以為淋過雨的人會願意給別人打傘】
【有些人就是天生自私自利的】
【開直播捐款吧，妹妹長得這麼好看能賺大錢】
我平靜地看著彈幕，在公屏上打出我就是姐姐的話，並申請連線。
林春燕有一瞬間的慌張，直播間裡的人已經開始罵我了。
等了幾分鍾，林春燕同意了我的連麥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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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的還敢主動出現？】
【舉報她舉報她舉報她】
【別急，看看她怎麼說。】
【禍害自己妹妹的毒婦】
公屏上鋪天蓋地的罵聲，沒有影響我分毫。
是對是錯，我自己明白。
更何況，現在我手上掌握著林春燕的關鍵命脈。
清清嗓子，我緩緩開口：「我不做任何解釋，隻給你們看一些東西。」
林春燕的語氣有點緊張：「你想做什麼？你要給大家看什麼？」
我打開手機，放出幾張頗具非主流風格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畫著精神小妹妝，和一個男生擠在一起喝酒、臉貼臉。
後面的照片全是一樣的風格，姿勢越來越親密，配上一些不知所雲的愛情文案。
要不是耳朵上那顆痣，連我都差點沒認出來這是林春燕。
「這是你自己發到蛐蛐空間的，可別說我暴露你隱私。」
我把手機舉到鏡頭前，憤怒地看著屏幕那頭的林春燕。
天知道我看見這幾張照片時有多著急。
可林春燕不僅不在乎，還反過來罵我思想封建，自己沒有男朋友嫉妒她長得好看有男生喜歡。
我沒辦法，給她班主任打電話逼他們分手，為這事兒林春燕記恨了我好久。
直播間一片哗然。
【臥槽，惡俗啊！】
【原來是個小太妹，怪不得被姐姐嫌棄】
眼看輿論即將扭轉，林春燕肉眼可見的著急。
那頭好像有人對她說了什麼，她點點頭，驕傲地笑了笑：「姐姐，幾張照片就想定我的罪？現代社會了，別以為你能用封建思想那套綁架我。」
「是，我談過戀愛，那又怎樣？」
「你想說我不檢點？還是早戀？用這種東西來指責我，為你的惡毒辯解？」
「大清早亡了，姐姐。」
「認清楚現實吧！」
「你要當貞潔烈女，要遵守封建思想，不代表我要和你一樣！」
「我要脫離原生家庭，做自己！」
公屏忽然出現大片支持的言論跟著刷。
【我天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封建思想？】
【上學時不讓談戀愛，一畢業就讓結婚是吧】
【我是姐姐的校友，姐姐也談戀愛了啊】
【那照她的說法，這也算是不檢點咯】
【就是，姐姐自己都是這種人，還不讓妹妹做，這不是純純雙標嗎？】
【雙標狗滾】
我一愣，好家伙原生家庭都扯出來了。
感情我和林春燕不是一個原生家庭是吧。
但不得不說，林春燕這一出太有條理了，每一點都剛好戳到網友的心上。
難道她背後還有什麼人在幫她嗎？
我看了一眼劉長月的床鋪，她不在，但是她晚上有選修課，不可能逃課去幫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孩。
更何況她也沒這麼懂網絡。
難道這背後還有推手？
不管了，先把我的證據甩出來再說，再怎麼牛逼，這個證據面前也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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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談戀愛，我不管你，你說你想學習，這就是你學習的態度嗎？」
我掏出手機打開一張圖片，展示在屏幕前。
「這是林春燕上上次模擬考的成績。」
750 的滿分，她考了 285 分。
「這是我和老師的對話。」
聊天記錄裡，老師勸我早點給林春燕找個中專。
「林春燕最近越來越不像話了，上課睡覺，作業也不交。」
「成績一塌糊塗，高中是考不上了，早點找個中專還能學點技術。」
父母不管我倆的學習，和林春燕老師的聯絡一直都是我。
她成績怎麼樣，我了解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對她徹底失望，又怎麼會勸她趕緊去打工。
再看那頭，林春燕驕傲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假的，這些都是偽造的。」
她扯起嘴角幹笑兩聲，眼神拼命往屏幕外瞟。
「這年頭誰還拿聊天記錄當真啊。」
「你又不是我媽，老師沒事聯絡你幹嘛。」
「對……對了，這個老師也是個女老師，她很早就結婚了，你們知道的，有些老師會嫉妒學生。」
「我們鄉下就是沒什麼好老師，要是有個好老師教我，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說著說著她又哭了，哭得梨花帶雨。
但是直播公屏上的輿論已經開始變了。
【額，這麼慘的嗎？身邊沒一個好人？】
【你們不懂鄉下，那些窮地方就是這樣的，老師很討人厭】
【285 分是認真的嗎？有點過了吧】
【都說了是 p 的，鬼知道這個姐姐是不是事先準備好的】
【就是，主動要求連麥肯定有詐，妹妹還是太年輕了】
我看著彈幕笑笑：「真還是假，各位網友們聽一聽就知道了。」
說完點開電話簿，撥通了林春燕班主任的電話，點開外放。
「王老師你好，我想問你個事。」
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中年女人聲音：「春燕的姐姐？你問吧，不過你要問春燕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她好幾天沒來學校了。」
看來王老師還不知道最近網上發生的事。
我繼續問：「春燕是真的不想讀書了嗎？」
一提這事兒，王老師的話匣子瞬間打開了。
「哎，春曉啊，你也知道，春燕這孩子一點都不長進。」
「初一還能考三百多分，現在連三百分的門檻都摸不到了。」
「上次模擬考那兩百多分，還有一百多分是抄的別人的選擇題。」
「大題她連抄都抄不會，楞把根號寫成了 2，我是想給分都給不出去啊！」
「我也跟你說了，早點放棄吧，她就不是讀書那塊料！」
「你不是也說要讓她出去打工嗎？不過我建議至少把初中讀完，初中都沒畢業，有些廠都不要。」
林春燕聽得臉色煞白。
彈幕狂刷，隻是從罵我的變成了罵她的。
我平靜地和王老師道過再見，問：「還要繼續嗎？」
「我還有你同學的電話，要繼續問問嗎？」
林春燕還想狡辯：「你是不是和老師串通好了！」
我聳聳肩：「你回來之前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怎麼串通？」
【我作證，女配確實沒串通，她剛知道這事】
【這麼看女主真的有點過分了】
【而且女配勸的是打工，婚事是爸媽提的吧？】
【確實……】
【我說話難聽我先說，連高中都考不上的沒資格被拯救】
【靠！我受不了了我要站女配，這女主都什麼神人啊，初中 285 分？？還是抄的？】
【姐姐能考上大學，說明不是學校和教育資源的問題】
【原生家庭倆人也一樣啊，我要跳反了】
9
林春燕終於急了，撲到屏幕面前對著我大喊：「你踏馬就是故意針對我！你到底為什麼要一直針對我！」
「你就是嫉妒我長得比你好看有男朋友，你 xx 個老處女！這輩子生不出兒子的 xxx！」
「弟弟犯事你從來不管就知道罵我你 xxxx！」
直播間的自動屏蔽系統拼命運轉也擋不住林春燕的髒話。
那頭有人阻止她，但林春燕明顯急了，根本不管那些，甩開那人的手對著我亂罵。
我閉了閉眼，有幾滴淚滲出來。
從來不知道林春燕竟然這樣看我。
怪不得她重生了都要針對我。
隻可惜蠢貨就是蠢貨，前世的我放棄了她任她墮落，重生一世我也不會心疼她。
隻是有點心疼以前的自己。
我深吸一口氣：「林春燕，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不管弟弟？」
「爸媽什麼態度，難道你看不見嗎？」
「他是家裡的祖宗！我敢管嗎？更何況，我為什麼要管他？由著他當個二世祖不好嗎？難道還要心甘情願為他奉獻？」
「再說你，我針對你？在你和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交往之前，我對你說過幾句重話？」
「我……」
我頓了頓，語氣有些哽咽。
「我隻是想你和我一樣考上大學，永遠離開那個家，永遠。」
可惜，感情再真摯，也是演給瞎子看。
林春燕還在那頭無能狂怒：「你懂個屁！肖肖答應了我要娶我！隔壁二丫不也是初中畢業嫁人現在過得好好的，你就是嫉妒我你 xxxx！」
她的眼界也隻有這麼點了。
好在評論區還是懂的。
【嘔，小太妹本性露出來了】
【受不了，這都不封？】
【舉報了，我是說這個妹妹】
【就這還說自己想上學？算了吧】
沒多久，直播間一片漆黑，賬號被全面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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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的彈幕給出了新的信息。
【啊這，沒想到女主是這種人……】
【煩S了這種人也能重生的啊？上輩子窩囊廢這輩子傻 x】
【浪費名額，不如給姐姐】
【啊，可是姐姐好像過得挺好的，讓人家回去吃一遍苦也不太合適吧】
【哎，女主還有最後一次報復，希望姐姐挺住！】
我立刻警惕起來，還有？
直播間都被封了，還有什麼手段？
輿論發展成這樣，總不能繼續逼我退學吧？
我連忙上網搜索相關消息，但都是罵林春燕的，沒看見林春燕有什麼動靜。
著急搜索的我，卻忘了一個最重要最能讓我難堪的角色。
爸媽。
手機上傳來消息，輔導員又把我叫到辦公室。
不指望她能給我道歉，沒想到她連態度都沒變，還是那副嫌惡的樣子。
我皺起眉頭：「老師，那些事兒都是謠言，你可以現在去網上看看。」
輔導員厲聲道：「你還好意思提這件事！虧你還是個大學生，竟然這麼不知羞恥！」
我愣住，這又是怎麼了？
一回頭，爸媽穿著灰黑色舊衣服，坐在角落裡。
林春燕得意地站在一旁，笑容裡隱隱帶著恨意。
腦子裡嗡的一聲，不好的預感出現。
「退學，回家。」
媽媽李豔紅言簡意赅。
我拼命掐自己，穩住心神：「憑什麼。」
爸爸林建民呸一聲橫道：「喲，翅膀硬了還敢不聽話？讓你退你就退！」
彈幕浮現。
【女主真惡心，竟然騙爸媽姐姐藏錢自己用】
【還造謠姐姐已經懷孕了，必須早點結婚不然以後嫁不出去……】
【完了完了，我不想看這種女主 he 啊】
【姐姐能不能給點力反S！】
林春燕！
真是陰魂不散！
自己不好過，就想脫我下水。
痴心妄想！
我深呼吸好幾口氣，冷靜地說：「好，我回宿舍收拾行李。」
林春燕有點驚訝：「這就同意了？我就說嘛你也不是什麼好人，裝什麼好學生，戚！」
林建民咧嘴笑，露出一口爛牙：「這才對。」
李豔紅冷眼旁觀：「還以為你出息了，早知道早幾年嫁出去能多賺點。」
我假裝平靜往外走，實際上雙腿雙手都在發抖。
一直到樓梯間，拼命握住扶手才能保證自己不倒下。
好不容易回到寢室，眼淚一口氣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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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長月看見我回來，不冷不熱道：「喲，又在裝什麼，伏地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