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心頭一跳。
蘇瑤嬌笑著推出一個不成人形的人。
我看了一眼就尖叫撲了過去。
是我的小哥。
他被挖掉了雙眼,挑斷了足筋,高高大大的身軀佝偻得像是一條狗。
他空洞的眼窩看向我,慘笑:「小妹,對不起……」
12
我眼前一陣黑。
一直在旁邊發呆的秋月在認出那人是小哥後。
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不要命撲上去狠狠撓了蘇瑤。
她的指甲抓花了蘇瑤千嬌百媚的臉,
她指著蘇瑤,哈哈大笑:「我看你怎麼頂著我家小姐的臉,去勾引皇上!」
然後。
然後她就被亂棍打S了……
呆傻的小哥在聽見是秋月的聲音後。
發了瘋搶過她的屍體一頭撞向柱子。
溫熱的腦漿噴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茫然看著兩人抱做一團的屍首。
這一次,終於慢慢流下兩行血淚。
……
秋月S了。
小哥也S了。
他們S做了一堆,緊抱著的屍首怎麼掰都分不開。
可笑我到了現在才知道他們原來早就互許了終身。
我跪在兩抔黃土面前,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雨下了起來,蕭翊來了。
他撐著傘,想要對我說什麼。
我看著他,吐出一個字,「滾。」
蕭翊臉色變了變:「紀婉,你不要不識好歹,紀驍勾結燕王,其罪當誅。」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我的眼神太冷,太嘲諷。
他猶豫片刻後向我伸手,高高在上像是施舍。
「婉婉,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別鬧了好不好?」
「朕也不想這樣,你也收收你的性子。」
煙雨朦朧中,他的眼神像極了還在東宮時那樣溫柔。
我默然看著他,想笑。
身後有宮人匆匆跑來,
「皇上,貴妃娘娘說肚子疼,太醫診斷說要小產了。」
蕭翊抽回手,滿臉震怒:「怎麼會?」
宮人偷偷看了我一眼,說:「應該是受驚嚇所致……」
蕭翊盯著我,冷笑:
「紀婉,你滿意了?」
「朕的第一個孩子沒了,你真惡毒!」
他匆匆走了,臨走之前讓人封S了未央宮的宮門。
這一次。
蕭翊好像真的要我S。
13
沒有人來,沒有食物,甚至水也隻有宮檐滴下的雨水。
我又發了高熱,時而清醒,時而昏睡。
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秋月惱人的哭聲把我喚醒。
強行灌下米粥,支撐著我屈指可數的日子。
我身邊再也沒有熟悉的人。
手臂莫名冒出了一條黑黢黢的線,順著經脈一直朝著心髒蔓延。
我數了數黑線蔓延的速度,大概不到十天了。
原來糟糕的身體,極度的傷心再也支撐不了我活完這個春。
我終究低估了醉流觴的毒,這毒由不得任何人心存僥幸。
我默默用指甲在牆上劃了一道,開始默默倒數。
蕭翊,大概隻要十天我們就S生不復見了。
而我希望這日子來的更快些。
我想家了,想著阿爹阿娘,還有三個極寵我的哥哥。
我想他們了。
14
蕭翊不會讓我好過的。
就在我快熬不下去的時候,一紙聖旨又把我從未央宮拉了出去。
我再次見到了蕭翊。
他高坐龍椅,滿臉戾氣沒了笑容,身邊美人環繞,酒池肉林也沒有了蘇瑤。
聽說蘇瑤動了胎氣後小產滑胎。
那被抓花的半邊臉無論用了多少靈藥,還是潰爛發臭。
蕭翊剛開始還有耐心哄著,後來便是看一眼都厭惡。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笑了。
秋月好樣的。
她竟然知道用我的毒血藏在指甲裡。
蘇瑤沒救了。
她會全身一寸寸潰爛,直到痛苦哀嚎而S。
一想到這個我就高興,高興得渾身發抖。
蕭翊紅著眼,問我:「你笑什麼?」
我一指他:「笑你除了皇位,什麼都沒了。」
「父皇不愛你,母後慘S,而我也不愛你了,就連蘇瑤這赝品也毀了。」
蕭翊狠狠摔了酒杯,一把扛起我丟進龍床裡。
他噴著酒氣捏住我的臉,狠狠吻了下去:
「紀婉,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你就不能學乖一點嗎?」
「為什麼你變了?你從前不這樣的。」
我看著他腥紅的眼。
是啊,我也想知道。
為什麼我和蕭翊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明明他是我最愛的太子哥哥。
我是他最喜歡的米團子妹妹啊。
是什麼,把相愛的兩個人變成恨不得捅S對方的S敵?
鮮血在嘴裡彌漫,蕭翊瘋了一樣咬破我的唇,我的舌。
他要把我吞吃入腹。
我反手抱住他,輕聲說:「太子哥哥……」
熟悉的稱呼令他渾身都顫抖起來。
酒氣氤氲的那雙眼都是恍惚。
一瞬間,他和我回到了曾經的過去。
他還是那個斯文悲情的太子。
而我,是紀家捧在掌心嬌寵萬千的大小姐。
一切都沒變。
15
我又做夢了。
這一次,夢見蕭翊出宮養病的冬天。
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別大。
我們都沒意識到這是一場會S人的天災。
不到一個月山莊沒了吃的,人心開始惶惶。
食物從開始的一天一碗米粥,到後面的兩天一碗。
下人開始逃了,可是他們都凍S在了出山莊的路上。
我也慌了神。
重病後的蕭翊每天病恹恹的,湯藥斷了就算了,食物也斷了的話他活不過這場天災。
在他因為沒吃飯而第三次昏厥時。
我提著一把刀獨自一人跑到了山莊後院。
晚間時我回來了,手裡捧著一碗肉湯顫顫巍巍遞給蕭翊。
蕭翊喝了肉湯有了精神。
他問我肉湯是哪兒來的?
我隻是笑著說,山莊有個地窖,裡面有陳年凍肉。
蕭翊信了。
就這樣撐了三天,蕭翊一天比一天好起來,而我卻餓得昏S過去。
蕭翊得知我是因為飢餓才昏倒,發了好大的火。
他逼著我也喝肉湯。
我隻喝了一口就把膽汁都吐了。
他這才知道,那肉湯是我S了我心愛的坐騎「追風」熬出來的。
追風是我父親在我十歲生辰送我的禮物,我視若珍寶,把它看成是我的家人。
為了蕭翊,我S了我最愛的小馬駒。
多乖的馬兒啊,它明知道我要S他,日行千裡的它竟然一步都不跑。
蕭翊抱著我,眼淚熱熱的:
「婉兒,你真傻。我怎麼配得上對我這麼好?」
我抱住他,也哭了。
他說:「婉兒,堅持下去,為了我堅持下去。」
在他再三哀求下,我哭著喝了肉湯。
那年雪災中我活下來了,蕭翊也活下來了。
紀家派了三波S士才打通山路,將我們救了出去。
而後我得了害怕見到馬兒的怪病。
我太怕了,怕那雙馬眼裡淚水汪汪的樣子。
它們都是我心愛的疾風,而我S了它。
為了蕭翊S了它。
16
「婉兒,你醒醒。」
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我睜開眼,蕭翊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我想也不想反手打了:「我不喝肉湯!」
碗碎了,黑漆漆的藥湯撒了一地。
蕭翊笑僵在臉上,入宮頭一次他沒對我發火。
宮人戰戰兢兢收拾了狼藉。
他握住我的手,想說點什麼卻還是起身走了。
我聞了聞被子被藥湯湮了一塊的痕跡,認出這是避子湯。
蕭翊居然給我端來避子湯?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笑了,笑得渾身都在抖。
蕭翊雖然混蛋,但他有一點說對了。
他的確是配不上我對他的好。
半點都不配。
17
高高的龍座上,蕭翊不知出了多久的神。
他有點心煩。
不知是不是早晨那碗被打翻的避子湯,還是昨晚纏綿時的「太子哥哥」。
或者兩樣都不是。
他一直都篤定,那個叫做紀婉的女人早晚會跪地求饒的。
就像從前吵架那樣。
她總是找各種借口進宮找到他,拿出小玩意哄他開心。
難道她不愛了?
不!她怎麼會不愛他呢?
她可是寧可S了最心愛的疾風,也要給他熬肉湯的女人。
而他是她最愛的太子哥哥。
身邊的大太監察言觀色領來了剛進宮的美人。
明媚鮮妍,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比蘇瑤更像她。
她敬酒的時候靠了過來:「皇上,臣妾……」
她還沒說完,蕭翊就聞到了一股桂花香。
甜膩俗氣,讓他想吐。
蕭翊一把冷冷推開美人:「滾!」
美人還想要湊近,他已毫不留戀起身。
他冷冷看著大太監驚慌失措的臉:
「誰讓你找來這等貨色?」
大太監跪地請罪,結結巴巴解釋:
「皇上,她……她最像……皇後……」
像?
蕭翊冷笑,反問:「你狗眼看出她哪兒像了?」
他的紀婉才不會跳這麼媚俗的舞,也不會用這麼甜膩的桂花香。
她身上永遠清清爽爽的,帶著皂角的香。
這些他們哪裡懂?
是的,她的好他們怎麼懂?
蕭翊突然甩開一群太監快步朝著未央宮走去。
18
蕭翊來的時候,我正孤零零站在那兩抔黃土前燒紙錢。
今天是小哥和秋月的頭七。
宮裡是不讓燒紙的,
可是我還是拆了手邊的一幅畫當紙錢燒了。
生前不能做夫妻,S後他們應該毫無掛礙,清清白白做一對鬼夫妻。
「婉兒……」
蕭翊走到我身邊,想說什麼,可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想解釋什麼呢?
是解釋為什麼景王反撲的那一天,他明明知道卻不派兵來救紀家?
還是有人誣告小哥勾結燕王時,他將案子丟給了政敵左丞相審?
又或是今早那一碗避子湯?
他默默站在我身邊,看著我燒紙錢。
他輕聲說:「婉兒,朕會追封紀驍為忠勇侯,為他平反……」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
紙錢燒完了,我吃力站起身。
看著他隱約帶著熱切的眼,我忍住了喉嚨的腥甜,「多謝皇上。」
蕭翊眼睛亮了,拉住我的手:「婉兒,朕還是喜歡你喚朕一聲太子哥哥。」
我指那兩抔黃土:
「那皇上給小哥磕個頭吧。」
「你磕一個,我喊一聲,怎麼樣?」
蕭翊的臉色變了,冷冷地甩開我的手。
「你還是覺得是朕害S了紀驍。」
「如果不是他私自幫了燕王,朕怎麼會將他案子給了左相?」
「你和所有人都一樣,心裡都覺得朕不配得到江山……」
「為什麼你們都不能理解朕為了江山社稷的良苦用心?」
我慢吞吞撥了撥紙錢:
「皇上說完了嗎?」
「說完了就滾吧。我怕你髒了他們的輪回路。」
蕭翊的喋喋不休突然消失,因為他看見了我燒的到底是什麼。
那是他念叨了許久的孤松子絕世名畫《江上寒煙圖》。
我為他找來了,這些年一直貼身帶著,想著哪個時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現在已經被我當祭奠的紙錢燒了。
蕭翊眼神突然變得很冷。
我笑著看他,眼底亦是一片霜雪。
想必他也明白了,往日的情意就如同這化成灰燼的畫。
再也拼湊不起。
19
蘇瑤來了。
她戴著面紗哭哭啼啼,撲到了蕭翊的腳邊。
「皇上,聽說雪夢草可以治臣妾的臉。」
她看向我,眼神哀怨:
「皇後家中有這麼一味仙草,皇後娘娘該不會不願意給吧?」
我怔怔看向蕭翊。
雪夢草是用紀家未出閣女兒的心頭血供養的,
一代又一代,養個幾百年就是生S人肉白骨的名藥。
那一年蕭翊病重的時候我珍重地親手送給了他。
那一年為了讓雪夢草開花結果,我不顧爹娘的反對,整整剜了自己一碗心頭血,
差一點點就S了。
蕭翊眯了眼,曼聲笑了:「你不必問她,朕可以做主賞了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我的眼。
我知道他想找什麼,他無非是想看我吃醋發怒。
或是跪下來哀求他,不要把我的心血給了別的女人。
畢竟那是我僅剩最貴重的東西,也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
隻是現在我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給了就給了,哪怕這雪夢草能延長我的性命,讓我在夢中毫無痛苦地S去。
我轉身就走,卻被蕭翊狠狠抓住手腕。
他在笑著,神氣卻很差,有種被逼得氣急敗壞。
「紀婉,求朕!」
「求朕不要將雪夢草送出去,隻要你求朕,朕什麼都答應你。」
我認真看著他抖動的唇角,熾熱的眼神。
他好像忘了。
第一次醉流觴發作的時候,我疼得滿地打滾實在受不了。
我也曾披頭散發跑到承乾殿跪求過他。
我求過他將雪夢草還我。
那一次我甚至都不想報仇了,隻想求個好S。
他說:「紀婉,送了朕的東西,你還想要回去?你可真賤啊。」
直到今天,我終於有機會原話奉還。
我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
「蕭翊,你可真賤啊。」
蕭翊沉默片刻,自嘲笑了。
他轉頭對蘇瑤說:「雪夢草,賜你。」
「皇後之位,也賞你了。」
20
蘇瑤如願當了皇後,爛臉也好了。
隻是暫時的,醉流觴的毒好不了,神仙都難醫。
雪夢草隻是壓制了她臉上的毒。
不過這假象令她欣喜若狂,讓她又重新得了蕭翊的寵愛。
我再一次被關在了冷冰冰的未央宮。
大半夜疼得睡不著的時候,一牆之隔總能聽見笙歌豔舞,徹夜狂歡的喧鬧。
我在極度疼痛折磨下,一遍遍細數牆上的劃痕熬著。
隻剩三天了,日子過得真快。
徹底毒發,我就能離開這個骯髒的後宮。
我真的好開心啊。
我隻是有點不甘心S在後宮,我想回家啊。
我跪在冰冷的雨裡,跪在小哥和秋月的衣冠冢前。
我想離他們近點,這樣也許就不孤單了。
……
心頭的劇痛再一次襲來,疼得我眼前一陣陣模糊。
我抓起瓷瓶將僅剩的紅色藥丸統統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