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縣主,我是想說,等我S後,您萬萬要顧好侯爺。瑛娘性格軟,膽子又小,不比您有果決有謀斷。


 


「侯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求您……求您好好待他。」


 


我和顧琰,早就捆在一起了。


 


不用她說,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見我點頭,碧雲散了氣,緊握的手一下子松開。


 


16


 


碧雲S了以後,顧琰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天酗酒。


 


我看不下去,過去勸他。


 


他憔悴了不少,昔日的意氣風發也隨佳人一同埋葬。


 


顧琰抬起頭。


 


「你來了,正好,我本來也準備去找你的。」


 


我一邊收拾殘局,一邊無奈道:


 


「侯爺這般作踐自己,碧雲九泉之下豈會安心?」


 


他目光幽幽,語氣悲愴。


 


「是我害了她。」


 


……


 


說著說著,顧琰眨了眨眼,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


 


「不提我了,知意,我是真有事要和你說。」


 


他雙手捧起桌子上的寶劍。


 


「我早該把此物給你了。


 


「奈何天意弄人,我剛知曉你的身份。」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我卻連碰也不敢碰。


 


我渾身戰慄,不敢相信地問他:


 


「這是……這是……」


 


「這是懷川的故劍。」


 


謝懷川是我的未婚夫婿。


 


他會在盛夏傍晚偷偷翻過ţṻ₍我家圍牆,給我送一碗親手制的梅子冰湯。


 


到了秋天,他最愛打獵,有回給我帶了一隻兔子。


 


小兔子在我的懷裡撲騰,可愛又可憐。


 


他一下一下地磨刀,說要給我做條圍脖。


 


我生氣了,抱著兔子就走。


 


他摸不著頭腦,在我們家門口等了許久。


 


後來是大哥看不過眼,要我在偏門和他見上一面,把話說清楚。


 


他又是送我喜歡的花,又是和我扮鬼臉說笑話。


 


我破涕為笑,要他不再獵小動物。


 


他連連點頭,從此以後給我帶的東西還多了一樣。


 


各處的新鮮野草。


 


這個傻子不知被誰诓了,聽說兔子最愛吃這個。


 


眾人都奇怪,謝大少爺怎麼轉了性,一天到晚蹲在莊稼地裡鋤草。


 


冬日裡,我們聚在一起堆雪人。


 


他捏了兩隻小兔。


 


我故意逗他。


 


「一隻便夠了,為何要有兩個?」


 


他頓時從鼻尖到耳根都染上了紅。


 


結結巴巴好一會兒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憋了半天。


 


「明年開春,我要和阿爹一起去北邊打蠻族。


 


「你,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我笑著應下。


 


卻沒能等到他。


 


大戰最後的危急時刻,敵眾我寡,他帶了兩百士兵以身作餌,屍骨無存。


 


我就像發了瘋一般,深夜孤身一人跨馬去尋他。


 


阿爹為了追我,錯過了陛下宣他入宮商討國政的宣召。


 


崔家被御史一道又一道的上諫淹沒。


 


阿爹為了平息爭議,請旨辭官。


 


看著阿爹落寞的身影,我什麼也幫不了他。


 


隻能收起了胡鬧,並且開始向長輩們請教如何管家,如何和妾室們相處。


 


如何當好一個合格的主母。


 


也許是有感應,我的小兔從一個早晨開始再也吃不下東西。


 


十六歲的崔知意,沒有小兔子,也沒有春天了。


 


「懷川經常說等打贏了仗,要向喜歡的姑娘提親。


 


「不過那時為著女兒家的閨中名節,他不曾提過你的姓名。


 


「後來在懷川衝鋒之前,我告訴他,我若是有命回去,可以替他給心上的女子帶話。


 


「他拒絕了,並說留了牽掛隻會讓人愈發刻骨銘心,他希望姑娘忘了他。


 


「我們交換了佩劍,他帶著我的那把斬盡了敵人。


 


「回京以後,我想著就算不傳話,起碼要看看那姑娘過得好不好。可我打聽了一圈也沒結果。直到昨日謝老將軍過來吊唁,他謝過我之前送去的傷膏,說一看就是親手所制,感念我有心了。


 


「武將家們往來,免不了送這些東西,可是知意,你唯有送給謝府的這一份與眾不同,我才起了疑心。」


 


我顫抖著伸出手,怎麼都握不住劍柄。


 


「你和懷川口中縱馬飛揚的樣子實在是大相徑庭,所以我此前從未聯想過。


 


「知意,你不該是這麼活著。」


 


17


 


很快,我們都沒有空闲悲傷了。


 


有地方世家不安分,陛下派顧琰前去巡視,順便敲打一二。


 


我給他整理好了行囊,臨走前,顧琰把韁繩在手上繞了圈,馬兒在原地不安的地踱幾步。


 


「早上風大,你們進屋去吧,別在這送了。」


 


顧琰走了大概半個月,我找到瑛娘。


 


「貴妃娘娘下旨,要我進宮侍疾,可能會有兩三日不在家,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若是遇上什麼棘手的麻煩,你一應不必管,等我回來就是。」


 


她哭笑不得。


 


「縣主,我又不是小孩子。」


 


命婦和貴女入宮,都需要三四道的請旨呈上去,然後再逐級批準。


 


但林姐姐得寵,經常以侍疾的名目召我陪她解悶。


 


不過我出嫁以來,這還是頭一回。


 


我和管事婆子們叮囑完了各事項,又留下了倩兒。


 


她猶疑道:「每次都是奴婢伴您一道進宮的。


 


「去去就回罷了,不必掛心。」


 


宮女攙扶我到了御花園。


 


「娘娘在前面涼亭等您。」


 


林姐姐果然端坐在其中。


 


奇怪的是,她周圍的侍從比平時多了幾倍。


 


「阿意,你來了。」


 


她一邊示意我起來,一邊猛烈咳嗽。


 


我走近了才發現,林姐姐面色很難看。


 


像是真的病了。


 


既然病了,怎麼不在寢殿裡好好歇息?


 


我裝作未覺,按她的吩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坐下。


 


她柔聲道:「你上回的刺繡精良,本宮很是喜歡。」


 


我不通女工,林姐姐是知道的,莫說精良,連看得過去都是勉強。


 


「娘娘若是喜歡,臣婦再繡就是了,不知您想要個什麼樣式的?」


 


她目光灼灼,似乎欲言要訴。


 


半天,卻隻撫了一下髻間的流蘇。


 


「不急。」


 


下一刻,林姐姐眉頭一緊,用帕子捂住嘴。


 


鮮血從她的嘴角湧出。


 


我趕緊上前扶她,林姐姐倒在我的懷裡,滿頭珠翠倚著我的下颌。


 


宮女們也都嚇慌了,四處奔忙。


 


我被請到了貴妃宮的偏殿安置。


 


「娘娘是舊病發作,已經請了太醫診治,還請縣主暫歇於此。」


 


「若是娘娘好些了,煩請告知我一聲,以便去請安問候。」


 


等人都走了,我才掏出袖子裡的物品。


 


是我趁亂從林姐姐頭上拔下來的流蘇發釵,釵頭的一顆指節大的珍珠,裡面隱隱透著東西。


 


宮裡出事了。


 


18


 


我心中雖有千萬個疑惑,但還是決定先不拆開。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吱嘎一聲,暖閣的側門被開了條縫。


 


林姐姐的貼身侍女翠草左右張望後,才小心翼翼地進來。


 


她在我面前跪下。


 


「娘娘有要事與縣主商議。」


 


我伸手把她扶起。


 


「林姐姐有什麼吩咐,你隻管說便是。」


 


翠草雙目蓄淚,忍住哭腔。


 


「是。


 


「具體事由,縣主見了娘娘就明白了,隻是得委屈您和奴婢換身衣服。


 


「貴妃宮上下,娘娘已經做不得主了。」


 


後宮中上無太後皇後,下無強勢宮嫔。


 


林姐姐是唯一的高位妃妾。


 


穿過甬道,我飛快地在想各種可能性。


 


到了寢殿,沒有侍從伺候,林姐姐獨坐在床上,用銀簪挑撥著手邊的火燭。


 


她的面龐依舊慘白,但與白天的病態不同。


 


更像是心緒不佳。


 


「林家要反了。」


 


她的聲音很輕,我卻是如遭雷劈。


 


在林姐姐入宮之前,她有一位堂姐亦是宮妃,生下了皇長子不久後撒手人寰。


 


現在皇長子是由她撫養。


 


陛下沒有嫡子,林家為著想要皇長子當儲君一事多番明示暗示地上奏。


 


但是陛下一面寵愛貴妃安撫林家,一面又與其他娘娘生下了越來越多的皇子。


 


沒想到他們會走上這一步……


 


「阿爹早逝,我與阿娘隻能依附長房一家。」


 


她的生父林太傅,是被史家單列一傳的忠君報國之名臣,可惜壯年而逝。


 


「那年大姐姐病重,我奉命進宮探望,她在一眾姐妹當中選了我來養她的兒子。


 


「伯父擔心我日後會有異心,便給我灌了斷子絕育的湯藥。」


 


林姐姐的表情淡然,就像是在說一件不相幹的事。


 


「我都不記得那藥是什麼味了, 隻記得很痛很痛,痛到我以為自己快S了。


 


「一輩子仰人鼻息而活, 這就是我的命數。」


 


話至此,林姐姐才有了波動,臉龐滑下淚水。


 


「阿意, 幫幫我。」


 


我被傳喚入宮,是林家的意思。


 


他們以其母性命相威脅,逼林姐姐召我,為的是拿捏崔家和顧琰。


 


珍珠躺在我的掌心,裡面裝了謀逆黨羽的名單。


 


陛下假借閉關慕道, 其實是準備一網打盡。


 


現在林家看我被囚, 對林姐姐放松了警惕, 再過半個時辰, 我就可以用輪班宮女的身份溜出去, 找陛下告發。


 


「阿娘已去,我在這個世上也就沒牽掛了。」


 


「那侯爺呢?」


 


她愣住。


 


顧琰知我心意, 我亦知他。


 


當初元宵宮宴醉酒,我就發覺了異樣。


 


顧琰的那位族中長輩,是做了林太傅的門生才得以發跡。


 


多年過去, 兩人一個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一個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


 


「姐姐可有話要和他說?」


 


她低下頭, 默然一會兒。


 


「我同威北侯早已是陌路人了。


 


「無話可說。」


 


19


 


繞至小路前往龍華殿, 我最終帶著名單見到了陛下。


 


他細細看完:「小妹,辛苦你了。」


 


這一句幼時稱呼, 我已經很久不曾聽到了。


 


林姐姐讓我傳信,還有層意思。


 


她給了崔家一個功勞。


 


燭火慢慢吞噬紙張, 陛下嘆息。


 


「阿婉是太傅獨女,朕是想與她偕老的。


 


「可惜了。」


 


為了不驚動叛軍, 我留在了龍華殿。


 


血戰五日, 京中人人自危。


 


我擔憂親友們會受到波及, 心中焦灼無比, 幾乎未眠。


 


第六天的清晨, 殿門大開。


 


顧琰脫下鎧甲闊步入內。


 


「微臣救駕來遲, 望陛下贖罪。」


 


他額角到頸項都是血,觸目驚心。


 


後來我才知道, 那是林姐姐手刃皇長子, 隨後自刎濺上去的。


 


顧琰平叛有功,從新貴變成陛下心腹。


 


而我從縣主晉封為了郡主。


 


威北侯一時風光無二, 唯有一點被詬病。


 


林家尚未審罪未認罪,家主和幾個主犯就被他砍成了肉醬。


 


20


 


邊境再次蠢蠢欲動,顧琰領旨前往。


 


我在庫房裡翻找了許久。


 


最後在箱底拿出了一件布滿灰塵的女裝盔甲。


 


換上以後, 顧琰半天沒說話。


 


「侯爺這是什麼反應?」


 


「郡主英勇, 顧琰心悅誠服。」


 


他朝我深深作揖。


 


臨近出發,瑛娘奔過來。


 


顧琰道:「你身子弱,邊地苦寒, 不比京城好休養。」


 


不過看她心意已決,遂同意了。


 


「妾身這回想寫一個女將軍的戲本子。」


 


我歪了歪頭:「那每寫完一折,都需得給我先過眼。」


 


她眼神發亮。


 


「當然!」


 


(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