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除夕夜，我媽隻給奶奶包了一塊錢紅包。
全家炸了鍋。
奶奶逼我媽跪下認錯。
「不然，這個年別過了！」
我那一直軟弱的媽突然爆發。
「不過就不過，這是我家，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什麼？」
奶奶傻了眼。
叔叔和姑媽也驚呆了。
1
除夕夜，我和爸爸被堵在了高速路上。
沒有趕上年夜飯。
怕家裡人等不及，讓他們先吃。
好在今年客廳裝了監控，我可以從手機裡見證家裡的熱鬧。
吃完年夜飯，小叔喊：「發紅包羅！」
「噢噢噢！」
孩子們歡呼著，跑過來圍在他身邊。
「去去，還沒到你們。」
小叔來到奶奶面前，撲通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說：「祝我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然後他雙手遞給奶奶一個厚厚的大紅包。
奶奶ťųₒ笑容滿面接過來：「好好好，老幺明年發大財。」
「謝謝媽，有我媽這一句祝福，我 2025 年肯定發大財。」
小叔是奶奶嘴裡最乖的孩子。
他嘴巴甜，幽默，愛說俏皮話。
我們小一輩的都喜歡跟他玩。
他也孝順，每年過年回來，必定給爺爺上墳磕頭。
回家也要先給奶奶磕個頭。
年後要走了，他也跪下磕一個。
磕得奶奶眼淚汪汪，哭喊：「我的幺兒啊！我的心肝吶！你這一走，要三百六十天才回得來啊！」
除夕夜他給紅包的時候也磕頭。
這時候奶奶不會哭，而是滿臉歡喜。
小叔說了一串祝福語：「祝我媽永遠十八歲，永遠年輕漂亮，也祝我媽財源廣進，鈔票多得從房頂上冒出來，摟都摟不完。」
奶奶聽得心花怒放，笑得滿臉皺紋擠成了一團。
她伸手拉小叔：「快起來吧，別一直跪著，一會兒膝蓋酸了。」
姑媽也拿給奶奶一個大紅包，親昵地說：「媽，我們今年給您漲到兩千啦，幸福不？」
2
奶奶連連點頭：「幸福，好好好，我幺女明年也發大財。」
姑父、舅母都給奶奶送了禮。
然後又給孩子們發壓歲錢。
不一會兒，屋子裡響起了歡呼聲。
「哇！八百塊！謝謝小舅舅。」
「我也是！謝謝姑媽。」
「我也有這麼多！謝謝姑父。」
「謝謝小舅母！」
「……」
除夕夜發壓歲錢，是我們家的傳統習俗。
規矩是，有收入的人要給沒有收入的人發。
這幾年壓歲錢都是五百。
今年小叔跟姑媽提議，說現在錢不值錢了，從今年開始，給奶奶漲到兩千，給孩子們也多發點壓歲錢，就定為八百。
奶奶沒有工作，沒有養老金，也沒有其他收入。
所以她也有紅包。
隻不過她這不叫壓歲錢，是小輩的孝敬禮。
她的紅包自然也是最大的。
我媽打電話告訴我後，我有些生氣。
「這樣發紅包，我兩個月的工資都不夠。」
我今年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
所以我也是發紅包的人。
我媽說：「我給你補貼。」
我很不滿：「你們的錢就不是辛苦錢嗎？以前我領紅包，還能賺一點回來，今年我們一家三口純支出，虧大了！」
「都是一家人，不存在誰吃虧，別計較了。」
我爸三兄妹，他是老大，隻有我一個女兒。
姑媽是老二，她結婚後生了兩個兒子。
不過姑父是二婚，前妻生了兩個女兒，離婚後全留給姑父的。
所以姑媽家一共四個孩子。
小叔家三個孩子。
3
以前我每年收壓歲錢，數著紅包裡的鈔票，覺得發了大財一般，歡喜不盡。
今年該我往外掏錢了，才感到肉疼。
再算算我跟爸媽三個人要發的紅包，我不由心驚。
一個人發七千六，我們今天晚上就要支出兩萬多！
雖然小叔和姑媽也發紅包，但他們收得更多啊。
所以他們是不會虧錢的。
監控裡，奶奶喊：「任秋，該你發紅包了。」
「來了！」
我媽從臥室把包拿出來，八歲的大表弟一把搶走。
小叔說：「不許搶，把多的先給奶奶。」
大表弟隻得把包遞給小叔。
小叔拿出一沓紅包說：「沒有寫名字，老媽是哪個紅包？」
姑媽說：「你打開數數錢不就知道了？」
小叔打開一個紅包，拿出一塊錢，詫異地問：「大嫂，你是不是裝錯了？怎麼隻有一塊錢？」
我媽變了臉色：「不會啊，我裝的是八百零八塊。」
「我再看看其他的。」
八個紅包全部拆開，都是一塊錢。
眾人面面相覷。
我也吃驚，問我爸：「是不是有人偷了我媽紅包裡的錢？」
我爸搖頭：「別亂說，都是親戚，怎麼會偷？」
「可我媽也不可能隻包一塊錢啊！」
我媽歷來尊老愛幼，壓歲錢隻會多不會少。
以前壓歲錢兩百，她包二百零兩塊。
雖然隻多兩塊錢，孩子們也會興奮地尖叫。
後來漲到五百，她就包五百零五塊。
我問她為什麼要多包幾塊錢。
我媽說，我們家是老大，應該起帶頭作用，給侄兒侄女多包幾塊錢，孩子們高興，大家也都開心。
所以我們最喜歡我媽發紅包。
今天她怎麼可能隻包一塊錢？
4
此時，全家人看我媽的眼神都變了。
奶奶拿著一元紙幣氣得渾身哆嗦，指著我媽喝問：「老大媳婦，你一年到頭，給我盡的孝心就是這一塊錢？你還有良心嗎？還有天理嗎？」
我媽慌忙搖頭：「不是啊，我給您包的兩千，給幾個孩子包的八百……」
奶奶厲聲喝道：「你還在撒謊！你自己看看，他們哪一個的紅包是八百？」
孩子們七嘴八舌。
大表弟：「大舅母包的壓歲錢隻有一塊。」
堂妹撇嘴：「伯娘好摳門。」
堂弟做鬼臉：「羞羞，伯娘好摳搜。」
姑媽也衝著我媽吼：「大嫂，你給孩子們的壓歲錢隻發一塊，給我媽孝敬的養老錢也隻有一塊，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媽急得語無倫次：「不是一塊，我真的包了八百零八塊，我昨天去取的錢，你們看，我這裡還有取錢的憑據……」
奶奶吼道：「別狡辯了，哪怕你取十萬八萬，紅包裡也隻有一塊錢！」
姑媽也吼：「你取的錢給誰了？給我大哥了，還是給陳書虹了？還是給你娘家的親戚了？」
我聽得火大：「她有病吧，我媽取的錢不能給我們用嗎？」
我媽不停搖頭：「我不是，我沒有……」
小叔打斷：「大嫂，不能怪媽和姐抱怨你，我說句公道話，之前我們商量漲壓歲錢的時候，你和大哥也同意。現在我和姐都給的八百，給媽兩千，你卻隻給一塊錢，你這不是給孩子們做個壞榜樣嗎？」
5
幾個孩子都嚷嚷：「就是，大舅母說話不算話。」
「伯娘不講信用，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伯娘是個騙子，大騙子！」
我媽努力辯解，說她包的真的不是一塊錢，但沒有一個人聽她的。
前方的車動了，我爸也發動了車子。
監控裡，奶奶吼道：「任秋，你真想用這一塊錢把我們打發了？不打算補起來？」
我媽很無奈：「那，那我明天去取了再補，這會兒太晚了……」
奶奶的臉色一沉：「明天都明年了，你今年的壓歲錢不打算發了？直接手機轉賬吧！為了表示道歉，你給他們每個人發兩千，包括你弟弟妹妹。」
奶奶會用手機支付。
平時她的生日或者其他節日，大家給她發紅包，就是發在手機裡。
但過年不一樣。
奶奶說，過年要發紅彤彤的現金，才有過年的氛圍。
她也喜歡看紅彤彤的票子，說那象徵著來年紅紅火火。
所以我們家一直用現金發壓歲錢。
現在奶奶為了讓我媽補發紅包，也不講究必須用現金了。
姑媽說：「你把媽氣成這個樣子，也必須給媽道歉，給媽轉一萬。」
「一萬？」我媽吃驚地問。
奶奶沉著臉說：「不補發也行，那你跪下認錯吧。」
我驚呆了：「爸，你聽見沒有？奶奶叫我媽跪下！她憑什麼？」
我爸說：「你奶奶不會真的讓你媽媽跪，隻是嚇唬她的。」
「她憑什麼這樣嚇唬我媽？聽著就討厭。」
姑媽說：「大嫂，你如果跪下給媽認錯，再把錢補發了，這事就算了，不然，我就告訴大哥和書虹。」
6
我嗤了一聲：「告訴又怎樣？難不成我們不為我媽說話？」
我媽拳頭握緊，臉上有了怒意。
我也握緊拳頭，給我媽鼓勁：「吵！罵他們，叫他們滾！把他們趕出去！」
爆發吧，媽媽。
讓他們看看，您不是弱者！
這時，小叔開口：「大哥最孝順，如果他知道大嫂包一塊錢紅包羞辱媽，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
我媽臉上的怒意突然消散，拳頭也松開，應道：「好。」
我嚷起來：「好什麼啊？您真要給他們跪？」
畫面突然不動了。
原來車進了隧道，沒信號了。
我耳邊回響著我媽那個「好」字，心裡非常失望。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軟弱啊！
這麼多年，我媽一直逆來順受。
奶奶和姑媽強勢，小叔嘻嘻哈哈。
我爸工作繁忙，常年不在家。
我們這個家，表面上融洽和諧。
但那都是我媽忍受著委屈換來的。
今天很明顯，她紅包裡的錢被人偷走了。
奶奶不主持公道，不調查真相，卻逼迫我媽加倍補償，還要她跪下認錯。
我以為我媽會發怒，會奮起反抗。
隻要她拒絕他們的要求，我就會堅決維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