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心沉甸甸地向下墜,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上一世,在某次被喻楚鞭挞昏迷過去後,聽到他在書房與一個男子交談。
因著以為我昏迷,他說話也沒有避諱的意思。
喻楚低聲斥責楊敬,責備他胡鬧也得有限度,S了人總是不好辦的。
而楊敬滿不在乎,嬉皮笑臉地說:「且不論她哥如今生S不知。
「而且七皇子都S了!就算她老子在,也不敢做什麼的。」
所以上一世,陸燦在這一劫中S了!
我的心髒撲通撲通飛快跳動。
甚至……陸照謀反的導火索,很有可能就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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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掐進掌心,讓我勉強冷靜下來。
不管上一世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陸照離開時將妹妹交給了我,我就必須把人看顧好。
沒等多久,金戈從七皇子處回來,說七皇子已經派暗衛潛入楊府救人。
熬了個通宵,天蒙蒙亮的時候,我終於等到陸燦被人送了回來。
「陸夫人,陸小姐無事,隻是中了藥,需要休息。」七皇子手下的人稟報。
「我家殿下說,姑娘家名聲重要,不好大肆宣揚,因此便趁夜送回。但如果陸小姐醒後,夫人您與將軍還有何想做的,殿下那裡已準備好人,皆聽調遣!」
我又連忙找了府醫來看,確認陸燦除了昏睡,沒有別的問題後,才放心下來。
「給將軍送信,前因後果說清楚,讓他別心急,這裡有我。」我想了想,又反口,「罷了,我親自寫信。」
落筆時我斟酌很久。
誠然,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七皇子與陸照施壓,一定能讓喻楚和楊府受到重創。
可陸燦一個女兒家遇到這種事,如果宣揚,總是不好的。
最後我嘆了口氣,決定放下這次機會。
正待落筆的時候,身後傳來沙啞的女聲。
陸燦疲憊又堅定地扶住我的筆:「嫂嫂,我要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想好了?」我擱下筆,「這次你來京城,陸老將軍專門傳訊給你兄長,讓他替你在京城擇一門清貴人家。若是真的宣揚出去,可能會受影響。」
陸燦的眼眸明亮:「我不怕!大不了我回衢州,或者一輩子不嫁!
「我咽不下這口氣,也絕不允許自己懦弱,讓壞人那樣得意。」
我看她良久,好像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我勾起一抹笑,點點頭:「好。那我們這般做……」
整個將軍府在我的調動下開始細密運轉起來。
無數的信息流入府中,又有新的命令送達各處。
像一柄調試良好的弓弩,弓弦與機栝被一絲一絲上緊,而箭心所指——
正是太子喻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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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的清晨,早食攤子上的人流最多的時候,皇城正中央的登聞鼓被人敲響。
「堂下何人敲響登聞鼓?!」
「臣女陸燦,狀告當今太子,縱容楊府嫡子楊敬肆意搶奪民女,欺壓百姓!」
「草民……草民鄭存,狀告當今太子,霍亂律法,害S我的兄長!」
我牽著陸燦的手,站在堂前,背後一輪紅日正好躍出。
堂上的京兆尹已經汗流浃背,敲登聞鼓的有冤屈他知道,卻沒想到告的竟然是當朝太子!
「我是當朝振威將軍陸成的嫡女陸燦,三日前楊敬帶著太子親衛綁我入府,若不是我嫂嫂攜人救下我,如今我怕是早已沒命了!」
京兆尹隻好先放下陸燦這邊,又問鄭存:「那你呢?」
「草民的父親乃是安州州同,兩月前於家中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家中財產大多消失不見。草民的兄長報官後,卻反被下獄,之後在獄中慘S……」
鄭存的頭磕得邦邦響:「草民被好心人收留,卻沒想到在前些時日,正好碰見太子府婢女、侍衛拿著我鄭家的傳家之物前去典當,求大人做主!」
京兆尹已經頭大,衙外聚了越來越多的百姓,絮絮交流的聲音讓他不得不低聲吩咐下人,去楊府和東宮請人來一趟。
不多時,楊敬就囂張地邁進門:「驚動小爺我,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鄭存隻一眼就驚呼:「大人!這位楊公子手上拿著的就是我鄭家的百年佛珠串!」
「你這賤民胡咧什麼!這是太子表哥贈我的開光佛珠!」楊敬眼睛一瞪,上前就要踹他一腳。
「砰!」驚堂木拍下。
「不可喧哗!
「你們要狀告他人,就分別呈上人證物證吧!」京兆尹看了一圈,隻能按流程繼續走。
鄭存和陸燦分別帶著證人證物上前呈現。
鄭家的下人、太子府的女婢、陸燦從楊府離開時帶走的茶杯,還有最關鍵的太子令。
陸燦口齒清晰,一字一句將太子如何協助楊敬搶奪民女,欺壓百姓的事情說清楚,而太子令的存在更說明了一切的真實性。
「楊公子,你有何話要說?」
楊敬有些發蒙,卻依然嘴硬:「老子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什麼陸將軍的女兒,我不清楚,那時候在街上是她勾引我,我才帶她回去的!」
陸燦的手開始發抖,我輕輕拍拍她的手安撫她。
輪到我了。
我上前一步:「楊公子這般頑固不肯認罪,不會是以為太子還會來保你一命吧?」
「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楊敬的話音還沒落,突然有人走進來,稟告京兆尹:
「太子殿下有話讓在下轉告大人。
「今日狀告之事他已知悉,楊敬此人借太子之名,多行不義之事,大人依法處置即可。」
楊敬瞪大眼睛:「你敢傳假令!」
我繞到楊敬身後,一腳踹他膝彎,他痛呼一聲跪下。
「楊公子,有罪就要認,見到苦主,記得先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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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表明了要放棄楊敬,京兆尹自然按照規矩辦事,當即人證物證俱全,就將人下了獄。
而鄭存的案子隻能先押後再審。
出了衙門,陸燦還有些蒙:「太子怎麼會……」
「噓……」我壓低了聲,「先回去。」
喻楚向來是縱著楊家的,至少上一世七皇子S後,皇後一派獨大時,他自然能罩得住。
可如今七皇子於朝堂施壓,後宮也多有角逐,他也是力有不逮。
加上明朝華吹枕邊風,喻楚也就想著先讓楊敬背了罪,大不了之後再想法子把人放出來。
第一步走得順利,我讓青槐去通知明朝華。
「唔,可以告訴我那位姐姐了,做得很好,陸照十分感激她,日後定有回報。」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記得說我的壞話,什麼如今的陸夫人粗鄙不堪,將軍早有休妻之意。」
青槐蒙蒙但聽話地離開了。
拿陸照做誘餌,明朝華竟然這麼容易上鉤,也是我沒想到的。
我這樣吩咐著,走進將軍府,耳側傳來無奈的聲音:「你就這樣將我賣了?」
「至少陸將軍還值個好價錢,可喜可賀。」我淺笑回眸,「看來傷勢不算嚴重,還能站得起來。」
陸照悶笑一聲,像是站不穩一樣向我歪過來,我隻好扶住他。
溫熱的氣息夾著藥味充盈了我周身,他低聲說:「站不起來也要站,總不能讓你替我擋下所有的風雨。」
陸燦極機靈地帶著小蝶她們溜走了。
滿院空曠,我有些哭笑不得:「坐下說吧。」
「不了,我現在要進宮一趟。」
我有些擔憂:「這麼急?」
「嗯,杞縣的那波山匪,撬開嘴,問出了緊要的事。」陸照壓低聲對我說,「他們京內有人,掠奪的財物有七成都要上供。」
我瞬間明白了:「是……楊家和太子?」
陸照默認,繼續說:「今日是個好時機,我已經派人告知七皇子,加上你今日安排的登聞鼓,萬事俱備,隻待東風。」
我隻好喊朔風來準備轎子,送陸照進宮。
他走出去之前,突然折返回來,在我額上印下一吻:
「在杞縣剿匪,我中箭昏迷了一陣,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一遭莊周夢蝶的奇遇。
「皎皎,等我回來與你講。
「我興許已經等你很久了,從上輩子,到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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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照在宮中待了好幾日,沒有消息傳來。
直到四日後,陸照和喻楚的消息一同傳來:
「皇後自裁,太子被廢,貶為楚王。將軍在宮內中了毒,今日才醒,午時應當就回來了。」
我驚愕了半天,方才反應過來。
定然是陸照以身入局,才一擊致命。
等到午時陸照被人從宮中抬回來,幾日的工夫瘦了一大圈,臉頰蒼白得像紙一樣。
他屏退了下人,勉強撐起一個笑:「皎皎,你說的第三個條件,如今算完成一半了吧?」
我愣了一下,他說的是鄭五S後,我與他做交易的第三個條件。
我要他事成後替我斬首太子,他竟然還記得。
鼻子突然泛酸,我側過臉掩飾泛紅的眼眶,帶了些埋怨:「之前也沒見你有這麼恨他,竟還要賠上自己的命去賭。
「恨啊。怎麼不恨?」
陸照指尖摸索著我的手,像是一遍又一遍確認那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他看著我:「在杞縣,生S一遭長夢裡,我好像見到你了。
「不知是什麼時日,天上飄著大雪,你在城牆上,像折翼的鳥兒一樣墜下。
「我拼S撲過去想救你,卻沒接住。
「也不知是不是夢,但那羽箭是從逃跑的太子手中射出的,我就隻好把這仇記在他身上了。」
我如遭雷擊,怔愣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
那不就是上一世的最後?
原來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羽箭,是太子在逃跑途中射出的。
到了那一刻了,他還不忘S了我,生怕我暴露他和明朝華的下落?
我冷笑一聲:「記得好!就該記在他身上。」
陸照輕輕扯下中衣,露出肩膀上的傷痕:「這個位置似乎與夢中你……的地方一樣。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什麼因果報應,那便算我替了你這一遭。
「此後皎皎一生,平安無虞,歲歲康健。」
我輕輕撫摸著那道傷口,似乎位置真的一模一樣。
我心底泛酸,可偏生還得撐著。
觸著傷口的手輕輕使力,按到傷口,陸照輕呼一聲。
我冷哼:「還有一事你還沒說清呢。」
「嘶……什麼?」
「阿燦同我講,你幼時在泗州求醫……」
陸照臉上的笑意變淺,忍不住抱怨:「阿燦這個大嘴巴。
「皎皎,我曾想告訴你這件事,但又覺得沒必要。我對你的好,並非因為幼時我們相識。
「換句話說,若你隻是幼時我認識的皎皎,我會幫你、救你、娶你,卻未必會愛你。
「可因為你隻是你,我才會愛你。
「這才是我生S之間,一直想告訴你的事。」
他忐忑的表情讓我心間軟得一塌糊塗。
我輕輕撫上他的眼,遮住那雙透徹到讓我覺得自慚形穢的眼眸。
我輕聲說:「可我興許不愛你,最多隻是喜歡。
「若是你愛我十分,我隻回你一分。這應當不大公平。」
他任由我的動作,不掙扎,維持盲目卻朝向我的姿勢。
字字篤定:「給我陪在你身邊的機會,便是最大的公平了。
「皎皎,我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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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楚被廢,楊家被抄家,眼見著太子一黨就要傾覆。
在這個時候,喻楚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