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謝延說,他不信神佛,也不許我去。
想到此處,我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謝延似乎在故意阻攔我和國公夫人見面。
但眼下,沒有時間細想。
如同前世那樣,謝延帶著沈少茗來了。
雖早有準備,我的手指還是不由輕輕顫抖。
前世。
彼時的我已身心俱疲。
我眼睜睜看著謝延和沈少茗成雙入對,在我眼皮底下做盡恩愛之事。
我咬牙切齒,恍若潑婦,SS霸佔著謝夫人這個位置。
甚至,我當著謝延的面,對沈少茗惡狠狠道:
「隻要我一天不S,你就隻能做無名無分的外室!」
而就在今日。
國公夫人會當眾宣布,沈少茗與她早逝的女兒有緣,她代女兒將沈少茗收為義女。
沈少茗的身份一下尊貴無比。
她從名聲奇差的沈家女,變成了國公府唯一的小姐。
她面上是遮掩不住的興奮,歡快地喊了聲「祖母」,跪坐在國公夫人膝下,眉眼中俱是得意。
我聞言驚異不已,愣在原地。
打擊接連而來。
大庭廣眾之下。
謝延直言,我不配為妻。
當年,我本就是妓子,哄騙了他,讓他將我帶到京城。
我與他來到京城後,還不安於室,又重操舊業。
多年感情,他幾次給我機會,但我都不珍惜。
他滿腹委屈,頭頂綠帽,為了面子不好言說。
如今,他有了心愛之人,再也無法忍受。
便是顏面掃地,他也要給沈少茗一個交代。
我呆呆地看著謝延。
隻覺眼前人嘴巴一張一合,吐出的卻是一隻隻醜陋的癩蛤蟆。
今日之後,京城不會再有我的立足之地。
大街小巷,茶樓集市。
都會戳著我的脊梁骨,罵我是骯髒的妓子。
不僅是妓子,更是個毒婦。
眾人鄙夷輕賤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一支支利箭,穿心而入。
我的耳邊不再傳來聲音。
我雙目幾乎泣血。
我知道,謝延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當日我說的那句話。
我說的那句,隻要我一天不S,他就娶不了沈少茗。
所以。
他想置我於S地。
但他偏偏還在那裡虛偽地說著:
「但賀韶寧畢竟是我的妻子,我不會休了她。」
「少茗理解我的苦衷,願做平妻,與賀韶寧和睦相處。」
我再也忍不住,起身撲了上去。
我要撕爛謝延的嘴。
我聲聲質問他為何要這麼對我。
可還沒說兩聲,就被他毫不留情地踹了出去。
我披頭散發,妝容扭曲,最後被國公府的下人扔了出去。
走投無路下,我昏了頭。
想出了那個昏招,在謝延娶平妻那天跑了,最後S無葬身之地。
8
S時的痛苦似還殘留在魂魄之中。
我慢慢撫平自己的心緒。
謝延已和沈少茗走到我面前。
他眼神森冷,道:「你怎麼在這裡?」
他說了和前世一樣的話:
「這裡沒有你的位置。」
不同的是,我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他在慌什麼呢?
我還未開口,沈少茗已嬌笑道:
「別這麼說,謝夫人可能是想你了,所以偷偷摸摸跟來了。」
謝延眼中更加厭煩。
「你快回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國公府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他甚至讓身後跟著的家丁來把我壓制住,帶回去。
可雲翠不是吃素的。
她八風不動地站在我身邊。
在家丁靠近時,雲翠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踹在他的腿上。
家丁慘叫了一聲。
謝延面色鐵青,但畢竟在國公府,他不好大發作。
他道:「罷了,你非要留在這裡就留在這裡吧!」
「但我身邊沒你的位置,你隻能坐在最角落,和下人坐在一起!」
沈少茗面帶同情道:「謝夫人,你這是何苦呢?」
說罷,他們走去了前頭的座位。
春光明媚。
春風帶來幾分花香。
宴席開始。
國公夫人緩緩到場。
我也快步去落座。
在謝延和沈少茗的目光中,我坐到了國公夫人身側。
在場眾人皆很是震驚。
莫說是他們,連我自己都很驚訝。
可國公夫人對眾人打量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討論聲毫不在意。
她緩緩道:「韶寧前些日子為我做的那身衣服我很是喜歡,今日我身上這身也是韶寧親手做的。」
她眼神中說不出的慈愛,神態和藹,仿佛一位炫耀自家小輩的長輩。
原來是因為我做的衣服啊。
我看著謝延松了一口。
宴席開始。
我心中始終有揮散不去的緊張之感。
生怕身邊的國公夫人如前世那樣,突然宣布認下沈少茗。
幸好。
無事發生。
倒是謝延,他突然站了起來。
我心中一凜,等待著謝延開口。
他突然對國公夫人道:「素聞老夫人公正嚴明,又憐惜女子,晚輩今日有一事相求!」
國公夫人示意他但說無妨。
謝延道:「晚輩找到了真心相愛的姑娘。」
說著,他眼神溫柔地看向沈少茗,沈少茗也與他脈脈對視。
「隻是她如今沒有家人,而且當年她在沈家其實過得很不好,沈家人對她非打即罵,仿佛不是在對待親生的孩子……」
謝延欲言又止。
沈少茗站了起來,梨花帶雨道:「我不想這麼說,但我其實也懷疑自己並非母親的孩子。我從家裡暗格中找到了這塊被藏起來的玉佩,老夫人見多識廣,還請過目。」
她雙手將玉佩呈到國公夫人面前。
我看清了那塊玉佩的模樣,頓時愣在了原地。
我腦子裡轟然炸開。
這玉佩分明就是——
萬千思緒本是一團紛亂。
突然好像有什麼線頭即將被抓住。
國公夫人卻隻是笑笑道:「謝大人之前將這玉佩拿給我看過一次了,怎麼又來一次?」
「難不成,你是知道這玉佩代表什麼?」
她面容慈祥,眼神卻突然凌厲起來。
謝延強裝鎮定道:「晚輩隻是想讓老夫人仔細看看,看看能否知道少茗的身世線索……」
沈少茗期盼地看著國公夫人。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所以,我的娘親就是國公夫人那位早逝的女兒!
我與謝延交心,告訴他的過往,卻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我救他之時,他看過那枚玉佩。
他來到京城後,不知從何處得知了玉佩來歷,便讓沈少茗李代桃僵,鳩佔鵲巢!
怪不得他屢次不讓我見到國公夫人,原來是怕我壞了事!
我氣得渾身發抖,手指不由SS戳進掌心。
這時,一隻溫暖蒼老的手輕輕蓋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的心情不知為何平靜了許多。
國公夫人未曾看我,隻對著謝延和沈少茗道:
「說來也巧,當年沈姑娘母親發動時,恰在我主辦的宴席上,接生婆子都是我府中信得過的,你們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延一驚。
他不知道還有這段過往。
我也不曾聽說。
謝延連忙狡辯道:「可能是回了沈府後有居心叵測之人調換了……」
「夠了!」
「謝大人,我不是斷案的知府,你若要說這些,該去報官。」
「至於我的孫兒,我自己會找,不勞謝大人費心。」
謝延面上閃過震驚。
他眼中不甘,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轉瞬之間,他恍然大悟。
他眼波一轉,似乎狠下了心。
他意有所指地道:「晚輩不知國公夫人是不是被什麼別有居心的人騙了。
「但我今日其實還有一事要說!」
我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
接下來。
謝延如前世一般,汙蔑於我。
即便聽過一遍了,我依然恨不得當場撕爛他的嘴!
他說罷,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明明這輩子,我並沒有表現出霸佔著正妻之位的意思。
可謝延依舊要置我於S地。
想來,他是覺得我搶了沈少茗「認祖歸宗」的機會,不惜要弄S我。
壞了我的名聲,好讓國公夫人嫌棄我這個孫兒。
國公夫人正要開口,我朝她笑了笑,示意我自己可以處理。
我站起身,看向謝延,朗聲道:
「謝延,你當年從京城一路乞討到我們村中,我遇到你時你身受重傷,是我花光全身所有積蓄救了你。」
「如今,你當了大官,便要往我身上潑髒水,將我下堂!」
「真是中山之狼,得志便猖狂!」
謝延義正詞嚴道:「賀韶寧,你何必再欺騙大家,我剛剛說的話句句屬實……」
我懶得再聽,直接打斷了他。
我抬了抬手,雲翠便將人領了過來。
「謝延,你可還記得他!」
我早就做了準備。
我將當年村子裡醫館的陳大夫接到了京中。
謝延皺著沒看向陳大夫。
驀然,他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面色頓時一白。
陳大夫看向謝延,眼神中俱是唾棄。
「當年韶寧為了救你,十五歲的年紀要打好幾份工,一天連兩個時辰都睡不上,沒想到你是個忘恩負義之徒,當真是錯付了!」
謝延雙手握緊,還在強撐。
「賀韶寧,我不認識他,不知道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我笑著說:「我不止請了陳大夫來,還請了村裡別的人來。」
當年我與謝延之事,自從私奔後,村中人盡皆知。
在場之人還有什麼不明白。
謝延純靠一張嘴,顛倒黑白,卻無憑無據。
前世,不過是仗著那時的我已經陷入癲狂,在京城早就沒了好名聲,無人信我,我也無法辯解。
現在,我拿出來了真憑實據。
謝延的謊言頓時無所遁形。
有人道:「原來是屠狗輩,想要過河拆橋娶新妻,便妄圖逼S原配。」
「竟有這種寡廉鮮恥之人!」
謝延身形搖晃,再也站不穩。
這時,國公夫人撫掌大笑。
「好!好!好!」
「不愧是我的血脈!」
9
謝延被罷官那日,我帶著雲翠永遠離開了謝家。
和離書,他不籤也得籤。
我走時,謝延攔在我身前,說:「韶寧, 我們夫妻一場,你就沒有一點不舍嗎?」
我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
國公府的馬車等在外面。
但我沒有上去。
隔著馬車, 我對著國公夫人行了個大禮。
「娘親一直念著您, 說對不住您, 是她不孝,不能承歡膝下, 伴您左右了。」
過了許久,馬車裡傳來國公夫人的聲音。
「我早就原諒她了, 是她自己不願回來。」
那日宴席結束, 國公夫人便和我說了所有事情。
我的娘親, 與家中馬夫私奔。
頭幾年,他們有錢, 日子過得不錯。
可後來,錢花光了, 矛盾就越來越多。
直到娘親鬱鬱而終, 馬夫另娶。
「是我年輕時忙著和她爹到處打仗, 疏忽了對她的教育。」
「是我沒教好她。」
「但你若也像她那樣, 是不配當我的孫兒的。」
最開始, 我呈上那雙面觀音刺繡時, 她就認出了我。
她派人輾轉調查核實確認。
但她沒有馬上認回我。
我身上留著馬夫的血。
她不想要這樣的孫兒,也怕我像娘親一樣。
最終,她承認了我。
可我並沒有回到國公府的打算。
「祖母,孫兒就先不回去了。」
我已經找到了想做的事。
雲翠還在繡坊裡等著我。
下個月繡坊還要開分店呢。
國公夫人道:「你當真不和我回去?」
我搖了搖頭, 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馬車漸漸駛離。
老遠的, 我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居然是謝延追了出來。
我連忙讓車夫趕快點。
數年後。
我為了給宮裡進貢繡品, 又回到京城。
這幾年間, 我和國公夫人保持書信往來。
逢年過節,我亦會登門。
說來有趣, 我還收到過謝延的信。
照理來說, 他得償所願,不該再寫信給我了。
他信上說, 沈少茗沒有我好,他想我了。
原來,他被罷官後, 沈少茗又去找了七王爺。
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
他趕到時, 他頭頂上就如他自己說的那樣, 多了一頂綠帽子。
那信的字跡潦草用力, 看來寫信人心情很差。
我本來沒打算看謝延的信, 是雲翠讀到了有趣的,拿來給我看。
回信自然也是她回的。
就一個字。
有時也兩個字。
也有時候是三個字。
不太文雅。
金碧輝煌的馬車駛過巷子口,我聽到一對夫妻正在吵架。
男人拉扯著女人的衣服,嘶吼道:「這個月銀子已經沒了, 你為什麼不去妓館!」
「我之前的妻子都願意為我做,你為什麼不願意?」
「那我娶你幹什麼!」
女人道:「你當我自願嫁給你的!要不是那老太婆找太後賜婚,你以為我想嫁給你!」
「結果剛嫁給你,你就被罷官了!那老太婆就是故意讓我不痛快!」
兩人說著說著動起了手, 招招往下三路去,十分熟練。
看來不是第一次動手了。
我看完戲放下車簾。
馬車慢悠悠,行駛在坦途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