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侯府世子失憶了。


 


他寧願被杖責一百,也要貶妻為妾,迎娶白月光。


 


他嘲諷我一介獵戶女,能當上侯府妾,估計祖宗在下面頭都磕冒煙了。


 


可當初也是他,梗著脖子跟老侯爺叫囂:


 


「我才不聯姻!


 


「大不了我放棄世子位,反正我就要娶她當唯一的妻。


 


「你們抓緊時間再生個兒子繼承侯府。」


 


1


 


距離陸崢失憶,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我們的關系沒有絲毫好轉,他越來越討厭我了。


 


這天我抱著食盒愣在陸崢院外,看著他指揮小廝「叮裡咣當」豎起一塊牌子。


 


上面的字幾乎是扎進我的眼睛裡:


 


【葉讓霜與狗不得入內!】


 


陸崢的書童賠著笑湊上來:


 


「少夫人,世子他失憶了,您別往心裡去。


 


「以前他恨不得把您捧在手心裡,這肯定不是他的真心話。


 


「都是柳姑娘唆使的,等世子想起來就好了……」


 


我苦笑著打斷他的話:


 


「可這牌子是他默許的不是嗎?


 


「就連字都是他親筆寫的。」


 


陸崢就是這樣的人,愛一個人就傾盡所有,轟轟烈烈。


 


曾經是對我,現在卻是對柳如月。


 


當初我嫁給陸崢時,在京城引起了轟動。


 


炙手可熱的忠勇侯世子,寧願放棄世子位,也要迎娶一個獵戶女為正妻。


 


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多感人吶。


 


偏偏他做到了,而且成婚三載待我依然如初。


 


這三年來,每一天我都過得很開心。


 


直到半個月前,陸崢不小心壓斷了我最喜歡的一張弓。


 


我賭氣不理他。


 


他便趴在牆頭上,可憐兮兮看我:


 


「霜霜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我修好了這張弓,喏……啊!」


 


我聽到動靜抬眼那一剎那,看到的就是陸崢龇個大牙花,朝我獻寶似的舉著那張弓,一臉幸福地跌下牆頭那麼個場景。


 


陸崢慘烈摔暈,失去意識前還在嘿嘿傻笑:


 


「霜霜嘴角偷偷揚起來了,霜霜不生氣了耶……」


 


我又好氣又心疼,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三天三夜。


 


誰知等他醒來那一刻,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你是誰?為何在本世子房裡?


 


「來人!把這擅闖的女人趕走!」


 


老侯爺請來了太醫替他診治,最後下了三個結論:


 


「失憶是有選擇的,別的都沒忘,就忘了我。


 


「失憶原因不詳,可能是因為當年遇險撞到頭,殘留的瘀血摔散開了。」


 


「至於什麼時候想起來,那不好說。」


 


眾人面面相覷,屋裡安靜得可怕。


 


隻有陸崢還在叫囂讓我出去,聲稱看見我在眼前晃就頭疼。


 


沒辦法,我隻得出去了。


 


我以為隻要給陸崢時間,他總會想起我。


 


可誰知,他隻記得自己青梅竹馬的白月光表妹——柳如月。


 


2


 


陸崢要休了我,迎娶柳如月進門。


 


老侯爺苦口婆心:


 


「當年要娶的是你,現在要休的也是你。


 


「聽話兒砸,那不是人這玩意兒幹的事。


 


「何況霜霜是你的救命恩人,沒她當年背著你一步步走出鳳鳴山,你現在投胎重生都該學走路了。


 


「你要再聰明點,說不準都會打醬油了。」


 


陸崢聽進去了,並對自己的計劃進行了修正。


 


他不休我了,他準備貶妻為妾。


 


婆婆赤膊上陣:


 


「兒啊,我知道你現在有點叛逆,但你先別叛逆。


 


「娘怕你以後把腸子悔青了。


 


「當年你簡直純愛戰神,世子位都不要了,就要霜霜當唯一的妻。


 


「以後萬一你想起來了,霜霜鐵定也不會原諒你……」


 


陸崢頭鐵,大言不慚:


 


「我才不會後悔。


 


「我從小就喜歡如月表妹,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獵戶女?


 


「別跟我說什麼恩情。


 


「恩就是恩,情就是情。


 


「挾恩以報無異於大仇。」


 


他鐵了心要貶我為妾。


 


可我朝律例,貶妻為妾者,杖一百。


 


現場一度很焦灼,誰也不敢真的打侯府世子,可也不能明著不把律例當回事不是?


 


最後還是族中長輩出面,說此事容後再議。


 


讓陸崢先把腦瓜子養好再說。


 


3


 


院子裡,陸崢正在欣賞那塊「葉讓霜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


 


柳如月端著一盞茶嫋嫋婷婷地走出來:


 


「崢哥,喝盞茶吧。


 


「我親手泡的,從前你最喜歡了。」


 


陸崢抬手接過的瞬間,柳如月衝我挑釁一笑。


 


下一秒,她笑不出來了。


 


因為陸崢眉頭緊鎖:


 


「這是我最喜歡喝的茶?」


 


柳如月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她支支吾吾:


 


「怎麼了?是我泡的茶不好喝嗎?」


 


陸崢似乎很困惑,他盯著茶盞:


 


「不是……隻是太好喝了,感覺不像是我平時喝的茶。


 


「茶盞也不對。」


 


那可不唄!


 


我S野豬獵黑熊行,泡茶真不行。


 


從前都是隨手抓一把茶葉,扔碗大的茶缸裡:


 


「喝去吧你!」


 


那玩意兒,又苦又澀。


 


陸崢喝得一臉猙獰,還要虛偽誇贊「人間能得幾回飲」。


 


柳如月明顯慌了,正在絞盡腦汁想借口時。


 


陸崢直挺挺地暈過去了。


 


簡直不能更貼心。


 


柳如月松了一口氣。


 


沒有觀眾,她也懶得裝了。


 


她挑釁地看向我:


 


「你應該知道太醫怎麼說的吧?


 


「瘀血散了,所以他忘了你。


 


「你就像那塊瘀血,原本就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區區低賤獵戶之女,真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夢該醒了。」


 


4


 


我尋思我不應該跟柳如月計較。


 


畢竟當年我挺不是個東西的。


 


那時陸崢連哭帶號,威逼利誘,宅鬥技能拉滿。


 


終於讓老侯爺和侯夫人點了頭,同意讓我當正妻。


 


柳如月從小就喜歡陸崢,當然還有嫁陸崢後附贈的爵位。


 


她眼見陸崢這顆瓜要被我抱走了,於是採取了迂回戰術:


 


「我隻求相伴崢哥左右,哪怕是個平妻也好……


 


「……或者貴妾?


 


「實在不行,小貓小狗也行!


 


「她就是個獵戶女,哪兒懂什麼柔情蜜意,夫為妻綱呢?


 


「這方面還得看我……」


 


彼時我正在將落入陷阱的野豬放出來,並跟一旁求知若渴的陸崢叨咕:


 


「這豬肚子鼓,八成揣了崽兒,放了,放了。」


 


聽到柳如月這逆天的言論,我手一松……


 


下一刻,柳如月被重獲自由的野豬媽媽追得抱頭亂竄,披頭散發一個勁兒尖叫。


 


我抱著胳膊旁觀,順便說風涼話:


 


「還小貓小狗?別給自己貼金了。


 


「我們那兒的狗打獵都是一把好手,你這才藝也跟不上呀……」


 


從那時起,柳如月就記恨上我了。


 


此時她總算逮著機會瘋狂報復了:


 


「等我成了世子的正妻,定要讓你日日立規矩。


 


「跪著給我斟茶倒水,伺候吃飯。」


 


我實在忍不了一點。


 


下一刻,柳如月喋喋不休的話語戛然而止。


 


她眼睜睜看著我的拳頭直衝她而去:


 


「啊!救命!」


 


隻聽「砰」的一聲,我的拳落在了柳如月臉旁的柱子上。


 


拳風帶起了她幾绺長發,柱子「咔嚓」一聲裂開了幾道細紋,岌岌可危地支撐著。


 


柳如月哆哆嗦嗦地盯著我,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我直視她的眼睛:


 


「隻要我不放手,你就永遠得不到。


 


「我是獵戶女,自然不懂賢良淑德,我隻知道弱肉強食。」


 


5


 


從陸崢的院子離開後,婆婆的貼身丫鬟來請我:


 


「少夫人,侯爺和夫人正在等您。」


 


我以為他們是嫌我得罪了柳如月。


 


誰知他們隻字未提,反而有些支支吾吾。


 


最後還是侯爺心一橫,開口道:


 


「我就直說了,太醫那邊傳來消息。


 


「他說崢兒這個情況,受不得刺激。


 


「如果強逼他想起你,說不準他會變成一個傻子。


 


「我們自然希望他能恢復記憶,但若是天意弄人……請你也不要怨恨他。


 


「就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可以嗎?」


 


我鼻子發酸,愣怔地看著幾乎是在哀求的公公婆婆。


 


說實話,他們這些年對我還不錯。


 


並未因為我的出身看不起我,府中有下人嘲笑我時,他們也會替我撐腰立威。


 


哪怕最開始不同意陸崢娶我,也從未對我說過一句重話,壓力統統給到了陸崢。


 


最後見他堅決,也就默認了親事。


 


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十裡紅妝,一個都未曾少了我的。


 


第一天給公婆敬茶時,我本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


 


可他們隻笑著道了一聲「佳兒佳婦,白頭偕老」。


 


似乎從頭到尾,隻有婆婆半是嘆息半是無奈地跟我說:


 


「京城這地方,男婚女嫁半點不由人。


 


「沒有家族助力的婚姻,就如系之葦笤,不堪一擊。」


 


那時我聽不懂,我覺得我們情比金堅,可以戰勝一切。


 


甚至對婆婆的話有些不以為意。


 


但現在,由不得我不信。


 


命運隻是輕輕吹了一口氣,卻卷走了我自認為堅不可摧的一切。


 


於是,我隻笑著對他們說:


 


「無論結局如何,我都坦然接受。


 


「即使有怨,但萬萬無悔。」


 


6


 


我想再試一次。


 


三日後便是世家的秋獵。


 


陸崢未失憶前,曾纏著我好幾日:


 


「我聽說你會馴獸,我們抓一隻獵豹回來養好不好?


 


「你教我打獵唄。」


 


我拒絕:


 


「你還想幹啥,你咋不上天呢!」


 


當時我信誓旦旦不會給他抓。


 


但現在的我正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一頭極其漂亮的金錢豹搏鬥。


 


那豹子漂亮極了,既有貓科動物的優雅,又有野獸桀骜不馴的傲慢。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制伏,整個人幾乎累得虛脫了。


 


我靠在終於老實下來的豹子身上,四周嘲諷的話語落入我耳中:


 


「你們看她,生怕丟了世子夫人的位子呢。」


 


「為了保住榮華富貴,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比男子都生猛,也不知道世子看上她什麼了,怎麼下得去嘴的。」


 


「呵!還不是她葉讓霜仗著救命之恩,扒著世子不撒手。」


 


「這種人就是用微小的恩惠,來謀求更大的利益,君子不恥。」


 


我充耳不聞,隻向著陸崢看去。


 


原先他最護短,聽見別人背後議論我,都要堵著門替我罵回來。


 


何曾讓人當著我的面奚落?


 


可如今的陸崢,卻陌生得我幾乎不認識了。


 


他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厭惡與不屑。


 


我突然害怕極了,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去他了。


 


我勉強支撐著尚且虛弱的身體,用腳尖示意豹子跟上。


 


一人一豹走向陸崢。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與哀求:


 


「你看,你從前最想要的獵豹。


 


「我替你抓來了,你……喜不喜歡?」


 


眾目睽睽之下,陸崢漠然的目光在我身上掃過:


 


「不喜歡,拿走。


 


「一身汗臭,惡心。」


 


7


 


周圍瞬間響起無數嘲諷的譏笑。


 


我整個人如墜冰窖。


 


我費力地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隨即踉踉跄跄地離去。


 


那個瞬間陸崢右腳似乎動了動,想要上前一步拉住我似的。


 


可最終卻留在了柳如月身旁。


 


我自嘲地笑了笑:【葉讓霜,別再丟人現眼了。】


 


我腳步倉皇地向著遠處走去,不知不覺間已經進入了獵場深處。


 


一直跟在我身旁的獵豹突然低吼一聲,弓起身子。


 


莫非有野獸?


 


我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握住手上的弓,頃刻間便搭箭上弦。


 


下一瞬,茂密的樹林突然晃動起來。


 


一個穿著黑色錦衣的小男孩「啪唧」摔了出來。


 


我愣了。


 


那男孩約莫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他摔到地上以後,一抬眼看到了我,衝我大喊:


 


「快跑!


 


「有黑熊!」


 


我皺了皺眉,這獵場說白了就是供貴族玩樂的場所,怎麼會有黑熊出沒?


 


那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見我不動,以為我被嚇傻了。


 


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麻利地爬了起來,衝過來就拉著我逃跑,嘴裡還嘟嘟囔囔:


 


「果然皇叔說得對,女人太麻煩。」


 


我險些笑噴,由著他拉著我跑了幾步。


 


下一刻,果然有一頭巨大的黑熊從林間鑽出。


 


那熊幾乎有兩人高,雙目通紅,仰頭咆哮一聲。


 


嘴角有黏糊糊的涎水滴落,狀若瘋癲。


 


眼看黑熊向我們衝了過來,那男孩一臉視S如歸地擋在我身前:


 


「唉!麻煩S了。


 


「你是女人你先走……啊!」


 


男孩話音未落,一支離弦的長箭便從他頭頂越過,直奔黑熊而去。


 


頃刻之間,便從黑熊鼻孔貫穿,箭尖從後腦處堪堪露頭。


 


黑熊晃了幾晃,低吼了幾聲便倒地而亡。


 


男孩傻眼了,傻呆呆看著我。


 


我蹲下身子與他對視,淡淡地開口:


 


「小小年紀,從哪兒學的一腦袋歧視?」


 


男孩下意識脫口而出:


 


「皇叔教的。


 


「你要揍就揍他。」


 


皇叔?


 


雖然嫁進高門三年,但我始終對這些彎彎繞繞的關系不甚了解,也沒多想。


 


那男孩拉拉我的衣袖:


 


「姐姐你好厲害,你叫什麼?


 


「我叫李熙哦,你叫我小熙好了。」


 


想到剛才男孩擋在我身前的模樣,我忍不住心下一軟:


 


不過是個小孩,大人教什麼便學什麼,何必介懷?


 


於是我摸摸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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