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阿姐我厲害不?」


我賞了他一個腦瓜崩,蹲下身輕輕抱了他一下。


 


「阿姐放心,我們肯定會過得幸福,等我長大了就能保護你了。」


 


我照例繡帕子,攢了一籮筐想賣才發現,竟然沒有一家鋪子願意收了。


 


路過上次偶遇顏卿之的鋪子時,和頌從裡頭走了出來。


 


帶著志在必得的自信。


 


「怎麼,帕子賣不出去了吧。」


 


她哈哈大笑,給身後的兩個打手使了個眼色:「我也不是心腸硬的人,隻要你從我這兩個下人的胯下鑽過去,我就勉為其難收了你的帕子。」


 


我咬緊牙關轉身要走,頭發卻被和頌猛地拽住。


 


「就知道你臉皮薄,可你何必和銀錢過不去呢,我幫幫你就是了。」她眸子裡閃爍惡劣戲謔的光,踹在我腿上,然後拽住我的頭發,一點一點靠近那兩個男人的胯下。


 


我急得張口就咬,和頌頓時面露兇光。


 


危難之時,又是顏卿之解了我的危機。


 


隻是這回,我不再硬撐,而是垂淚欲滴,哽咽喚他:「卿之……」


 


他身軀一震,抬腳又一次將我扶起來護在我身前,看向和頌的目光逐漸不滿。


 


「阿紫你越來越過分了,堂堂郡主當街欺負一個老百姓,羌國皇室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他沒給和頌解釋的機會,直接廢了兩個打手的腿。


 


看得和頌瞳孔緊縮,臉色煞白:「顏卿之你怎麼敢!我是郡主,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你會愛我,會護我一生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喊得聲嘶力竭,淚流滿面,換來的也隻是顏卿之微微皺眉的反應。


 


「我為了你遠嫁他國,顏卿之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她搖頭落淚,看向顏卿之的目光滿是不甘,「你為她打我的臉,你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顏卿之身體一僵,松開握住我的手,走到和頌跟前輕聲安慰。她若是知趣,此時便該適可而止。


 


可是和頌沒有。


 


反而引得顏卿之僅剩的一點耐心也消失殆盡,望著那張和貴女極相似的臉,他略一猶豫就把人打暈扔給了侍衛。


 


直到和頌被拖走,顏卿之的眼裡隻剩下我。


 


不像之前等我服軟的高傲姿態,這回顏卿之盛滿柔情,久久凝視我:「阿婉,我果然還是放不下你。」


 


「要是我晚來一步,我真的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麼。」他把我摟進懷裡,下巴抵在我肩頭,「阿婉不要推開我,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可是小弟他……」


 


「我可以送他到嵩山書院念書,你不必為他操心。」


 


如此,甚好。


 


顏卿之有些激動,見我點頭同意,眸底的星辰仿佛就要溢出眼眶,一眨不眨注視我的模樣,像極了故人重逢時……


 


6


 


小弟離開時,立下誓言。


 


他說他要努力學習,考上狀元,給我掙個诰命。


 


可這些豈是能輕易做到的,我隻願他懂學問,明事理,辨是非,幸福安康地長大就知足了。


 


小弟走後,我被顏卿之接進侯府。


 


沒有小轎,沒走偏門。


 


雖不是正妻之位,卻也給了我足夠的體面。


 


可單單如此,就已經令和頌相當不滿。她的丫鬟來過幾次,有時是頭疼有時是心口難受想讓顏卿之去瞧瞧,都沒能成功。


 


「阿婉放心,我會護你周全的。」


 


他確實說到做到,不僅替我擋去了和頌的刁難,也為我在下人面前正名,眼裡倒映出我的模樣,就好像真的愛慘了我。


 


直到這日,他取來一身藍色長裙,白玉頭面,他說這裝扮和我極配。


 


我淡笑不語,默默接過。


 


「卿之的眼光自然是極好的。」


 


我如他所願,穿上長裙,梳妝打扮,額上隱約露出的傷疤又一次晃了他的眼。


 


「真像啊……」


 


越來越多素雅的服飾送到我院裡,人人都說顏卿之愛慘了我。


 


可和頌知道真相,故意挑著顏卿之不在的時間找上我。


 


她攜著七分譏笑,把我從頭看到尾:「謝阿婉你不會真以為夫君愛你吧?」


 


「瞧瞧你這打扮,東施效顰,不知所謂。」


 


我看了她一眼:「郡主又何嘗不是東施效顰。」


 


這話似乎戳中了和頌的痛點,她忽然發了狂似的把手上的茶杯砸向我,氣得渾身發抖。


 


茶杯擦過我的臉頰,直直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夫君對你不過是一時新鮮,等玩膩了遲早會丟開你,到時候我看你還能不能像今天這樣牙尖嘴利。若是你老老實實低頭,我說不定會讓你S得舒服些。」


 


我沒有被和頌的話嚇到。


 


顏卿之舍不得我S。


 


我重新給她斟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有些不解:「郡主身份高貴,為何獨獨喜歡娶過妻子的侯爺呢?」


 


她一聲嗤笑:「夫君身世顯赫,長相俊朗,才學更是一絕,這京中誰人不喜?莫說他娶過妻子,就是聶素瑤沒S,我也有的是法子嫁給夫君。」說罷,她斜了我一眼,「至於你,入了侯府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小心可別S得太早啊謝阿婉。」


 


和頌離開時似笑非笑,並無先前怨恨交織的情緒,反而信誓旦旦。


 


就像在看……一個S人。


 


7


 


晚膳用過後,我給顏卿之繡了個荷包。


 


剛咬斷細線,和頌身邊的丫鬟就梗著脖子要我去前廳。


 


她不說什麼事,隻是笑得神秘,不斷催促:「謝姨娘還是趕緊吧。」


 


我把荷包帶在身上,一路無言走到前廳。


 


顏卿之坐在中間,看我出現表情復雜,復又垂下眉眼不像從前那般熱情。


 


和頌卻扔出一本冊子,指責道:「謝阿婉啊謝阿婉,我當你心思多純良,沒想到也是個城府深沉的賤人。」


 


「這冊子你怎麼說,裡面記錄的可都是前侯夫人的生活習性,你就是靠模仿這些來迷惑夫君的吧!難怪你會喜歡芙蓉酥,難怪你會那麼湊巧出現在普陀寺,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和頌暗藏得意,嘆了口氣看向我。


 


「前侯夫人心思單純,性格直率,可不是你這種人能隨意模仿的。」


 


我依舊看著顏卿之,笑得有些悽涼。


 


「你也不相信我嗎?」


 


他挪開眼睛,沒有看我,隻是雙手緊緊攥住扶手,極力忍耐。


 


然後聲音沙啞地問我:「這本冊子你從哪裡得來的?」


 


饒是顏卿之對貴女的了解也不如這冊子上記得詳細,可貴女已S,誰又能記得那麼全面,上到初相識的打扮,下到貴女S前說的話。


 


我隻回他:「這是我自己的。」


 


顏卿之難掩失望,泄了力般癱軟靠在椅背上,嘴唇嚅嗫卻不再多說。


 


見狀,和頌興奮得面露紅光,拍了拍手就有兩個粗壯的僕婦,兇神惡煞地將我壓在地上。


 


初進侯府時,顏卿之便仔細養著我的肌膚,如今倒也稱得上一句柔嫩白皙,此時卻被磨得生疼。


 


「給我好好教訓她,不論S活一定要讓她吐出來這冊子的由來!」


 


和頌其實明白,顏卿之喜歡和貴女相似的女子,她是貴女的替身,我也是貴女的替身,可顏卿之卻又矛盾地不想有人效仿貴女。


 


或者說,他不想知道真相。


 


木棍落在身上的時候他還是沒阻止,我數了三下,受的傷足夠讓他心疼時,我緩緩喊了句:「顏三郎,你真狠心。」


 


「你,你喊我什麼!」


 


顏卿之反應很大,眼中迸發出驚愕的神採,看著我慢慢紅了眼。


 


我又掏出那個荷包,捧在手心:「你看,我答應給你繡的小馬駒終於繡好了。」


 


他終於再也忍不住,衝下來將我抱住,仿佛要把我揉進骨血,竟掉了兩滴淚。


 


啪嗒。


 


脖頸一涼。


 


我昏了過去。


 


8


 


再醒來時,顏卿之握住我的雙手,很是驚喜。


 


他的眼睛一直都很好看,此時更甚。


 


「阿婉,你真的是素瑤嗎?


 


「可是素瑤明明是我親眼……」


 


我微微一笑打斷他,有些無奈道:「世上除了我還有誰會叫你顏三郎?小馬駒的約定又有誰會知道?」


 


「可你竟然不信我,讓我平白無故受了罰,顏三郎你就這樣對我嗎?」


 


顏卿之慌了神,懊悔認錯,後又當著我的面把和頌禁足,然後眼巴巴地等我開口。


 


「為什麼她會長得和我一樣?」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個我問題,久久沒有說話,最後在我的追問下找了個漏洞百出的借口倉皇離去。


 


他一走,我重新躺下,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謝嬤嬤推門進來時,我已經快要睡著。


 


「阿婉,該起來吃藥了。」


 


「謝謝嬤嬤。」


 


她笑了笑:「謝我做什麼,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嬤嬤同我說起和頌的處境,驕傲如她,即使被關在自己的院子也不肯認錯,反而瘋狂咒罵。


 


我的傷勢還沒好,因著和頌的咒罵我又發起了燒,昏昏沉沉。


 


我聽到嬤嬤在求顏卿之:「小姐好不容易能回來,侯爺難道還想再逼S她一次嗎?!」


 


陳年往事湧上心頭,不隻是顏卿之沉默,連我也感覺悲涼,可他心中有愧,總要找個機會原諒自己的。


 


因此和頌最後再罵不出一句話了。


 


她的嘴被毒啞了。


 


我身體也慢慢好起來,我會笑著叫他顏三郎,催他去給我買芙蓉酥,又讓他給我折一枝徘徊花。


 


我會卷著袖口,我會同他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顏卿之喜歡吃酒釀丸子,這是貴女嫁進侯府時常做的甜食,顏卿之每晚回來,貴女總會把溫著的酒釀丸子放在他面前。


 


可貴女S後,顏卿之就不再吃酒釀丸子,他總說別人做的味道不一樣。


 


直到我親手給他做了一碗,顏卿之嘗了一口又一口,他說:「還是你做得好吃,以後每天晚上都做好不好?」


 


我說:「好。」


 


他吃得多了,有些醉了。


 


望著候在不遠處的謝嬤嬤,朝她招了招手。


 


他說嬤嬤,你也覺得阿婉是素瑤嗎?


 


「侯爺信嗎?」


 


「我信!素瑤那麼愛我,怎麼會舍得離開。」


 


嬤嬤回他:「侯爺信,那阿婉就是素瑤。」


 


嬤嬤說得很輕,輕得我隻能聽到窗外的蟲叫聲,靜幽幽的。


 


9


 


顏卿之粘我粘得緊。


 


又過了一月,我被診出有孕。


 


他欣喜若狂,高興得像個小孩,下一秒卻咳得厲害。


 


盡管如此,他還是日日都吃那酒釀丸子。


 


病症一直不好。


 


小弟在松山書院已經數月,每月都會寄信回來。


 


這日門房把信送到我院裡,卻被顏卿之看到了。


 


他低聲念著:「阿姐勿念,我會努力考取功名,好讓阿姐早日脫離苦海……」


 


他手抖得厲害,眼神也越發落寞,曾經我覺得他眼中有光,似星辰似皓月,如今黯淡無光,仿若枯井,了無生機。


 


他問我:「侯府對你來說就是苦海,待在我身邊也是苦海嗎?」


 


我沒有說話。


 


「是了,是我自欺欺人了,你怎麼可能不恨我?可是沒關系,隻要你還在我身邊,一切都會過去的。」


 


顏卿之說完便一病不起。


 


被關在院子的和頌再沒升起什麼風浪,我最後求了顏卿之,把和頌休棄送回羌國。


 


他應了。


 


和頌離開時跟著的人很少,有替她出謀劃策的丫鬟、給幫她出氣的打手。


 


無一例外,都S在了他們回家的路上。


 


和頌的二十個指甲蓋被人硬生生拔了下來,痛得她不斷嗚咽流淚,她最在乎的臉蛋,也被燙壞了,皮肉外翻,再看不出一點曾經的美麗。


 


「顏三郎,她是被活生生痛S的。」


 


顏卿之看我的眼神變了,他說我為何這般狠心,她隻是長得像我,又有何錯。


 


是啊,他也知道這做法惡毒狠心,可當初大婚,他對著和頌的臉硬是說不出一句苛責的話。


 


謝嬤嬤當初送我娘回來,還有一句話沒說。


 


我娘本來可以活著回來,可顏卿之不管不問,他亦是害S我娘的兇手。


 


他情緒越發激動,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阿婉你秉性純良,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和頌雖說任性一些,可到底沒傷你性命啊。」


 


「可我不是聶素瑤,我是阿婉。」


 


她是不曾傷過聶素瑤, 可她害S了阿婉的娘。


 


顏卿之瞪大雙眼, 緊緊拽住我手, 眼睛猩紅:「你在騙我對不對, 你怎麼可能不是素瑤?隻有素瑤會叫我顏三郎,隻有她知道小馬駒, 隻有她做的酒釀丸子才是這個味道,你怎麼可能不是, 怎麼可能!」


 


「你告訴我, 你是素瑤,你是素瑤好不好——」


 


他眼中盛滿淚水, 苦苦哀求, 毫無生機瞳孔逐漸失去光澤,越來越暗。


 


「顏三郎, 素瑤是被你害S的呀。」我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情緒激動的顏卿之最終沒撐過這一天,S時淚流滿面,雙眼猙獰。


 


10


 


侯府設起靈堂, 我作為顏卿之唯一的妾要給他守靈。


 


肚子日漸顯懷, 有顏卿之的遺腹子在手,我暫時無須顧慮被趕出侯府。


 


謝嬤嬤怕我撐不住,又是軟墊又是護膝, 還有一碗熱乎乎的餛飩。


 


闲來無事,謝嬤嬤也和我講起故事。


 


她說有個貴女名叫聶素瑤,天真爛漫,既能端莊如那戒尺, 又能活潑像那馬駒。


 


初入京城,她陪聶素瑤去普陀寺拜佛, 沒留神讓她跑去了後山, 邂逅了顏卿之。


 


才子佳人的相遇就像話本子裡寫的一樣。


 


顏卿之對她一見傾心, 再見傾城,S纏爛打數月終於讓聶素瑤松了口。


 


兩人婚後本是幸福美滿。


 


可直到顏卿之外出遊學,在域外認識了和頌。


 


不同於聶素瑤的守禮端莊, 和頌熱情奔放又長著一張和聶素瑤極其相似的臉。


 


顏卿之的心被掰成兩半, 卻慢慢偏向和頌。


 


彼時已經懷孕的聶素瑤得知真相,氣急導致一屍兩命。


 


可這時顏卿之還在域外陪著和頌, 得知妻子去世後他卻開始懷念。


 


連和頌也變成了他悼念妻子的工具。


 


謝嬤嬤扭頭, 和阿爹一樣的目光落在我額頭上的傷疤,她抬手輕輕撫摸, 眼中難掩悲傷。


 


「阿婉你這個傷,會疼嗎?」


 


我搖搖頭。


 


其實早就不疼了,隻是留了疤比較顯眼。


 


也不怪謝嬤嬤當時看到會震驚,她說我和聶素瑤的傷疤奇跡般地相同, 更震驚於她居然能再看到我, 還有我阿爹。


 


聶素瑤救了我阿爹,我幫她弄S顏卿之,她會開心的吧。


 


屋外月輝明亮, 我突然有些想阿娘了。


 


她若在奈何橋還沒走遠,應當是能我遇到阿爹的吧。


 


希望他們下一世還能再做夫妻,再做我爹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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