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宴會之上,我是依偎在帝王懷裡,柔弱無骨的嬌豔美人。
黑暗中,刺客突襲,被我一個扇柄抵住劍尖。
小風吹開我額前兩縷碎發須,一雙媚眼堅定,透著狠戾。
還得佯裝顫抖:「啊,陛下,臣妾好怕。」
刺客看我的眼神像見了鬼。
1
宴會之上,我是依偎在帝王懷裡,柔弱無骨的嬌豔美人。
謝玄羽睫低垂,眸若春水,溫柔繾綣。
「阿雲,嘗嘗這個,很甜的。」
快馬加鞭送來的新鮮荔枝,汁水甜膩,果肉厚實。
早就眼饞了,一直沒好意思說。
這要是放在以前,隻有我看的份,斷不敢上嘴。
現如今,還是謝玄親自喂我,不愧是寵妃,我真是好大的腕兒。
心情雀躍到雲端,跟做夢似的。
嘿嘿。
表情變化被謝玄看在眼裡,笑得寵溺:
「阿雲還真是容易滿足。」
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捻上我唇,仔仔細細地替我擦掉唇上殘汁,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瞧你,跟隻花貓似的。」
我貪婪地盯著謝玄如畫般的容顏,眼中波光流轉。
唇微張,舌尖湿甜,觸上他指腹。
大庭廣眾之下,我抬手勾住他脖子,蹙眉佯裝委屈。
「陛下,荔枝不甜。」
「怎會?」
我豔唇湊近,與謝玄鼻息相交,眼神曖昧迷離。
「就是不甜,不信,您親口嘗。」
下位的姚貴妃目睹全部畫面,氣得咬緊下唇,手絞帕子,狠狠道:「賤人。」
突然,燈火通明的殿堂陷入一片漆黑,人群騷亂起來。
漆黑月夜,冷風簌簌,鋼刀泛寒光。
有刺客!
有人高喝一句「保護陛下!」,謝玄將我緊緊護在懷裡。
這群刺客早有準備,他們悄無聲息解決了宮口守衛,切斷內應,包圍宮殿,肆無忌憚地向人群襲來。
尖叫聲四起,宴會上的人連滾帶爬,躲得狼狽,皆如黏板白魚,任切刀花。
「禁軍呢?皇家禁軍何在!」
禁軍遲遲未破門,關鍵時刻,十幾個幽影從四面八方魚貫而出,刀刃出鞘,出其不意,反擊刺客。
黑色影衣,青獠面具。
傳說,皇家曾秘密培養過一批精銳,專門負責暗中保護皇帝。
傳說,他們個個輕功了得,武藝超群。
不到危急時刻,從不露面。
他們就是精銳組織——
「十三暗衛!」尖叫聲充滿希冀,此起彼伏,「真的有十三暗衛!」
不到半刻,微弱火光亮起,映出刺客們橫七豎八的屍身。
戴著青獠面具的暗衛們齊身收劍,動作整齊劃一。
「一,二,三……不是十三暗衛嗎?怎麼隻有十二個人?」
話音剛落,宴席上,刺客中的唯一一條漏網之魚拔劍飛身,衝謝玄襲來。
「昏君,拿命來!」
眾人臉色驟變,來不及阻止。
時間靜止。
昏暗中,劍尖被一柄御扇穩穩抵住。
小風吹開我額前兩縷碎發須,一雙媚眼堅定,透著狠戾。
我一手握著謝玄的手,一手握緊御扇,手疾眼快,擋下刺客一招。
聲音嬌滴滴,顫抖如受驚的鹿:「啊,陛下,臣妾害怕。」
刺客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2
這刺客不是別人,正是謝玄的手足兄弟,慶王。
太後早看出他有謀反之心,密令我假扮宮妃,蹲了他兩月有餘。
慶王S盯著我的眸逐漸轉化成困惑:「雲……」
不好,大事不妙……不能讓他叫出雲妃兩個字。
「暈……暈!」我搪塞過去,「陛下,臣妾暈血!」
微弱燈火再度滅去。
我迅速用扇子挑轉劍尖,挑向自己,然後撲身刺進去,劍穿胸膛,血染衣襟。
御扇有暗器,是我曾送給謝玄防身用的,隻需向下一按扇柄龍頭,即可飛出毒針。
毒針正中慶王喉嚨,他倒地,說不出話來。
謝玄一聽血,慌了:「阿雲?阿雲你受傷了嗎?」
我替他擋了一劍。
皇家禁軍收到調令,此刻才開始湧入大殿,但已救駕來遲。
正趕上收我屍。
黑暗中,謝玄捂住我傷口的手開始顫抖。
「雲蘭。
「別睡。
「求你。」
我躺在他懷裡,視線逐漸模糊,聽聲音,平日裡素來溫潤淡定的謝玄急了。
「太醫!」
慶王已S,謝玄危機解除。
這下,我再也不用假扮宮妃貼身保護了。
鎖進箱子裡的青獠面具都積灰了。
至此,寵妃雲蘭S在刺客慶王的劍下,而十三暗衛統領祁禾,正式歸隊。
任務完成,收工。
3
掌聲在耳邊噼裡啪啦。
「歡迎祁統領歸隊!」
「恭喜老大圓滿完成任務!」
我負傷半臥在床,暗衛們圍在床邊,一個比一個好奇。
「老大,男扮女裝的感覺怎麼樣?」
其實,我扮宮妃不是男扮女裝,是恢復女裝。
現在,倒是女扮男裝扮統領。
但他們都不知道。
除了太後,沒人知道。
「好奇?下次換你們試試?」
眾人嘖嘖,由衷道:「老大,你天生小白臉,我等沒有那個天賦。」
「那身段……老大不做女人可惜了。」
我心虛。
「好了。
「一個個的都闲著,滾回去訓練。」
4
我是謝玄的第一個暗衛,庶出,家裡排行第三,被選進宮培養成為暗衛那年,我 8 歲。
「看,那位就是東宮的太子殿下,是你日後要保護的主子。」
太後拉著我手,和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看著朵朵蘭花旁,認真習讀的少年。
少年素雅白衣,眉宇間透著一股書卷溫柔,星眸晶亮水潤,暖陽照在他身上,金光燦燦。
就那書呆子?他比我還大四歲,要我保護他?真不要臉。
我進宮當暗衛,為的是讓將軍府的小娘日子好過些,不然女扮男裝這種欺君掉腦袋的事誰樂意幹。
我爹和先帝太後是舊相識,我從小在將軍府長大,有武將底子。
一進宮,我就開始接受魔鬼訓練和護主思想的洗腦。
當時還沒有十三暗衛的說法,就我一個。
謝玄走哪我就得暗中跟到哪,謝玄習書,我埋伏進東宮的大槐樹裡,視線一刻不能離。
謝玄睡覺,我枕著胳膊,躺在他房頂上看月亮。
如遇危險,第一時間拔劍,護在主子面前。
我了解謝玄,比了解我自己還了解。他讀過什麼書,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他的聲音我能模仿,他的樣子我能粗略地易容出來,為的就是必要時刻偷梁換柱,從容赴S。
他是我主子,是能決定我生S的關鍵人物。
所幸,我主子不是個生性暴虐的紈绔。
他容姿迭麗,天潢貴胄,秉性溫良,謙和待人。
我喜歡他。
「祁禾,你在嗎?」他在東宮院子裡喚我。
但我是暗衛,非必要不現身。
「一直都在,太子殿下。」
謝玄隻聞聲,不見人,這是規矩,他懂。
這規矩也在後來謝玄登基時被廢了。
「母後去寺廟給阿阮上香祈福,我給你也掛了祈福牌。」
謝阮是謝玄妹妹,從小體弱,深居後宮,纏綿病榻,我會點易容,和她年歲相當,有需要公主出席祭祖時,我會以假亂真。
他將一串手串輕輕放到臺階上:「這是我求來的。」
又放了一個紅色絲綢小袋子,裡面是吉祥「八甜」糖果。
「還有,新歲快樂。」
最後是新歲紅包,看得我眼睛都亮了。
「自掏腰包,我就這麼點錢,你省著點花。」
暗衛都是幕後工作,幹著吃力不討好的活,存在感也最低,誰會在重要的日子裡想起一個暗衛?
除了東宮那位。
是兄弟,也是家人。
我的主子,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
謝玄隻知道有個叫祁禾的暗衛保護他,卻從未見過我真容。
而我一身黑不溜秋,隻能在黑暗中窺視著不屬於我的光明。
直到有一天,太後給了我一個任務。
我第一次有了件顏色鮮亮的衣服,不再是影衣暗袍。
推開門,便迫不及待奔向謝玄。
但我不能告訴他,我是祁禾。
可那又何妨呢。
我終於能恢復真身,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讓陽光照在我豔色的石榴裙上。
「你叫什麼名字?」
「陛下,臣妾雲蘭,心悅陛下已久。」
雲是柔軟的白,天是澄澈的藍。
謝玄面前,是蓄謀已久的我。
5
計劃一,恢復女裝,保護謝玄,讓謝玄愛我。
計劃二,鏟除謝玄身邊危機,和謝玄開誠布公,圓滿大結局撒花~
6
「開誠布公?不行。」
太後低眉喝茶,眼皮都不抬一下,語氣堅決。
她垂簾聽政,最是了解黨同伐異的朝臣們以何手段排除異己。
「你這是欺君,夠前朝那幫老狐狸們借機上奏彈劾,誅你九族十次。」
我腿一軟,忘了這茬了。
「你別以為哀家看不透你那些年的小心思。」
太後瞪我一眼。
「祁禾,你是皇家護衛,一個護衛,該有私情嗎?」
我蔫了。
「是祁禾僭越。」
太後擺擺手。
「罷了,你護駕有功,又養著傷,哀家就權當剛才的話都沒說,但你自己要好自為之,他是皇上,你背後是整個將軍府,為君分憂是爾等職責,若有半分差池,將軍府男女老少一個都活不了。」
7
計劃有變。
計劃一:活命。
計劃二:履行職責,保護謝玄。
8
「老大,不好了。
「那天宮宴刺S,十三暗衛在場隻有十二人,陛下查出來,找你興師問罪。」
我心裡咯噔一下。
太後隻在乎慶王S沒S成,最後的爛攤子全丟回給我了。
我是功臣吶。
抱著一絲希望,我試探道:「太後可有指示?」
「太後讓您即興發揮。」
……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戴好面具,披上衣袍。
御書房,鎏金爐焚著檀香,薄煙嫋嫋升起。
大殿金光璀璨,謝玄伏案批閱奏折,眉眼如畫。
隔著珠簾,我默聲看了他好一陣,才輕抬腳步。
我想,撿了條命回來,能再見謝玄,啞就啞吧。
幾十天前,我還拖著華麗繁重的宮裝,滿腦袋金釵玉墜纏著謝玄,寸步不離他。
我撲進謝玄懷裡,抱住他精瘦的腰。
「哥哥,想你。」
從他懷裡抬起頭,望著他晶亮的眸,肆無忌憚:「哥哥親親我。」
謝玄臉色一變:「阿雲,下去,這是御書房。」
好一個謙謙如玉,端莊自持的君子。
「那不是御書房哥哥就能親我了?」
我手指勾上他腰上的玉帶,笑得玩味。
謝玄面上慍怒隱隱,沉下聲,警告:「雲蘭。」
我不叫雲蘭,我叫祁禾。
雲蘭是謝玄問我名字時,我抬頭看見雲正白,天正藍,隨口胡謅的。
我不管,要怪就怪謝玄平日太縱容我,我蹬鼻子上臉,就要親。
謝玄不親我,我就自己主動。
我捧起他臉,在他唇上輕輕一啄:「哥哥真軟。」
……我說嘴唇。
在謝玄徹底發怒之前,我又堵上他的唇,這次不是啄,是吻。
吻得青澀,小心翼翼。
我總得找借口待在他身邊吧,慶王隨時有可能派刺客偷襲。
當然,也帶著一點小私心。
良久,我聽見謝玄嘆了口氣。
他真好欺負,又容易心軟,一點也不像個運籌帷幄的君王。
「阿雲,朕該拿你怎麼辦呢。
「算了,下不為例。」
他骨骼分明的大手將我攬入懷,讓我清楚聽見他的心跳聲。
下一秒,捏著我下颌抬起,熱吻鋪天蓋地襲來,撬開唇齒,蕩漾出清香。
明明是我引誘在先,可我的心髒,竟明顯跳得更勝一籌。
該S的,他怎麼這麼會。
9
「罪臣祁禾,見過陛下。」
我不必在掐著嗓子偽音,如今是我自己的聲音。
謝玄頭也不抬,淡淡道:「愛卿何罪之有?」
「宮宴那天,臣未參與救駕。」
謝玄手裡揮動著的朱筆停下。
掀起眼皮,目光幽暗:「哦?那愛卿去哪了呢?」
「……臣,當時有其他任務。」
謝玄不依不饒:「什麼任務,愛卿未上奏本,朕怎麼不知道。」
我是暗衛,又不是文臣,任務隨接隨去,上什麼奏本,等批復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腹稿雖是如此,但話到嘴邊還得再斟酌一二。
畢竟我現在青獠面具,發冠高束,和之前那個全身丁零當啷的寵妾蘭妃擦身而過,再無交集。
但我還沒編好說辭,一時語塞。
一盞冷茶砸過來,準確無誤地砸在我面具上。
帝王眉顯薄怒。
「說話。」
我和謝玄君臣主僕多年,他從未這般對過我。
我趕忙跪地:「是臣的錯,臣有罪,慶王私兵當時拖住禁軍,與其廝S,臣恐禁軍救駕來遲,特去相助。」
這理由蹩腳極了。
謝玄閉了閉眼:「祁統領,你是朕的暗衛。」
「臣擅作主張,請陛下降罪。」
謝玄靠在龍椅背上,長指攏緊椅側龍頭,眸光冷冷。
「你沒資格稱臣。
「背著朕到底去做了什麼,說實話,不然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