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朕下次把詔獄裡的鐵鎖拿來,看你怎麼掙脫。」


 


高大的身影將我籠罩,是無聲的壓迫。


然後,分開我雙膝。


 


「謝玄。」我低聲警告,「你又要幹什麼。」


 


謝玄用勺舀了舀參湯,輕吹,然後遞到我嘴邊:「來。」


 


人參鹿茸,大補,給我一個奴才喝,真是白瞎了。


 


我別過頭。


 


謝玄緩緩道:「避子湯。」


 


我毫不猶豫喝了。


 


還覺著一勺一勺喂太慢,幹脆要碗:「我自己灌。」


 


謝玄臉色陰沉。


 


既然我上杆子要,那就偏不如我意。


 


他將碗中剩下的湯藥含了一大口,在我錯愕的神情下,低下頭,捧臉將藥渡過唇齒。


 


我臉一下白了,被嗆的。


 


舌尖勾纏,臉又從白轉紅。


 


「騙你的,朕想用孩子拴住你都來不及。」


 


這歹人,真狡猾。


 


我手腕上還有松垮的紅綢未拿掉,他定定地注視。


 


「朕用這個顏色的綢緞,配鳳冠,給你做件嫁衣,好不好。」


 


好你個毛線球。


 


還嫌我腦袋不夠多嗎。


 


這下好了,帝王罷朝,太後查下來,發現源頭是我,我更是成了世人口誅筆伐的狐媚禍水。


 


什麼世道還得讓我這個大美人背鍋啊。


 


空碗被隨意擱在臺面上。


 


帷幔落下,簾帳簌簌搖曳。


 


我恨得在謝玄肩膀上狠狠咬上一口:「混蛋。」


 


「嗯。」謝玄應下,動作不停,「隨你,你說是就是。」


 


無論我怎麼罵,謝玄都不生氣,就像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卻獨獨當我說到「出宮」「放我走」時,他神色微涼,動作愈發狠。


 


三日就這麼昏天暗地地過去。


 


21


 


我暈過去了,再次睜眼,聽見了太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皇兒,聽說你病了,哀家很擔心。」


 


「勞母後掛念,兒臣一切安好。」


 


聲音溫潤如春風。


 


太後立刻質問:「既如此,什麼病讓你曠朝三日?」


 


謝玄這次鬧得有點大,皇帝議政態度的驟變,被朝臣們看在眼裡,把太後都驚動了。


 


金屋藏嬌的風聲,她也聽了些。


 


太後話音一轉:「那女子是誰?」


 


又心知肚明,怒從中來:「祁禾。


 


「你給哀家滾出來。」


 


我在寢殿裡面,被嚇一激靈。


 


倒是謝玄淡定:「什麼祁禾,他不是已經S了嗎?」


 


太後聲音聽起來似是不可思議:「S了?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日遞交辭呈,朕準了,他半路遭仇家追S,S了。」


 


「什麼?」


 


謝玄淡淡道:「母後竟不知?這麼說,這事不是母後主謀?」


 


「放肆,逆子,你敢質疑哀家!」


 


我聽不下去了,讓暗衛給我去尋口棺材。


 


他們被嚇著了。


 


「老大,不至於吧。


 


「陛下斷袖之癖,我們不說出去就可以了。」


 


「噓,美人的事你們少打聽。」


 


22


 


議政殿,謝玄開始處理這幾日積壓的政務。


 


此時,大殿空蕩,沒有別人。


 


我換了一身嶄新朝服,束發,戴上官帽。


 


後面讓人抬著一口七尺棺材進殿。


 


謝玄烏眸清冷,面色微變。


 


「你什麼意思。」


 


「請陛下,允了臣的辭呈。」


 


「朕若執意不呢?你就S給朕看?」


 


謝玄以為我會跟他爭執到底,沒想到我氣勢先滅了下來。


 


「那不允就不允吧。」


 


謝玄神態微微松懈。


 


「反正,臣也就是個任務機器,這次扮雲蘭愛陛下,下次有需要,臣再扮成雲綠雲黑,愛別人去。」


 


「祁禾,閉嘴。」


 


「陛下,其實心悅已久是假,你我也並非兩情相悅,隻是每次任務背後獎金實在太誘人了,臣迫不得已。」


 


有細微冷氣倒吸的聲音從頭頂不約而同傳來,不是一個人。


 


好家伙,暗衛們都爬房頂上聽熱鬧呢。


 


看來訓練力度還是不夠。


 


「多少?」


 


我沒聽清,反問他:「什麼?」


 


謝玄不緊不慢轉著扳指:「那這次扮雲蘭,太後給你多少獎金?朕翻倍。


 


「朕也給你一個任務。


 


「愛朕,永遠。」


 


我啞言。


 


第一回合敗了。


 


「謝玄,我很認真。」


 


謝玄語氣低沉,強壓薄怒:


 


「你聽聽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好像確實沒什麼說服力。


 


喜歡一個人,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那你讓我怎麼辦,謝玄,我們不合適。」


 


事情皆因我而起。


 


如果雲蘭是一場夢,那這不切實際、痴心迷妄的繁花美夢,也當由我親手打碎。


 


「前朝後宮關系密切,你有你的政治大局,沒辦法為了一個我遣散後宮,我也不可能戴上鳳冠,你知道的,我不會協理六宮,我隻會S人,我不屬於後宮。」


 


太後曾說,我和謝玄,本是兩條永遠不可能相交的線。


 


一個子孫滿堂,世世代代江山永駐。


 


一個看著他子孫滿堂,江山億萬斯年。


 


我與他眸光相交,與其說是一場博弈,倒不如說是我在以命做賭。


 


穩坐龍椅的謝玄居高臨下,眸色沉沉。


 


「你一定要走,是嗎?」


 


指尖掐緊掌心肉。


 


我跪下,向九五之尊叩首,從此天涯皓月高懸,我隻能默默仰望。


 


「陛下,臣S諫。」


 


太後說,為君分憂是臣下職責。


 


「江山社稷當下,臣請陛下,勿要沉迷一時。


 


「雲蘭已經S了。


 


「從今往後,還望陛下多多保重。」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偷聽的暗衛們大氣不敢喘。


 


我做永別,酸楚著鼻尖道完最後一句話。


 


「願,吾皇萬歲,江山永駐。」


 


謝玄的手指在廣袖之下不動聲色地攏緊。


 


「大費周章,你執意要走,朕隨你,朕累了。


 


「走了就再別回來。」


 


23


 


這次,馬車一路平安,沒有半路遇襲。


 


我闔眼靠著車壁,往事如走馬燈,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我是妾室所生,家裡排行第三。


 


母憑子貴,而我是個姑娘家。


 


因此我和小娘在家裡地位非常卑微。


 


為了能讓小娘抬得起頭,我拼命練武。


 


我想證明,我一點也不比男兒遜色。


 


嫡出的兩個哥哥戰S沙場後,我的機會來了。


 


太後當時貴為一國之母,登門拜訪將軍府,專門來物色好苗子。


 


眾多孩子,她一眼就瞧見了我。


 


明麗,又不失堅毅。


 


「不比男兒遜色?說得對,閨閣佳人必不遜於須眉。


 


「小祁禾,你願意同本宮回宮嗎?」


 


我點頭,又搖頭。


 


我舍不得小娘。


 


太後思考不到半刻:


 


「那這樣,你來保護本宮的一對兒女,本宮便護你小娘一世平安富貴,如何?」


 


24


 


馬車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原本路線。


 


我細細回憶,但總覺著好像哪裡漏掉了。


 


「當時我正昏迷,慶王的屍體,你們過後查了嗎?」


 


「太後說慶王S了便好,沒讓細查。」


 


找到了。


 


我睜開眼。


 


馬車也在這時停下:「公子,我們到了。」


 


車外是柳陌花衢之地,燕歌軟語,婉轉如鶯啼,混著各種胭脂香,讓人不覺眼饧耳熱。


 


這不是我的目的地,我的目的地是將軍府。


 


我在車座上往後一靠,神色警惕。


 


「怎麼,上次S我不成,這回改變策略,精神麻痺?」


 


沒完沒了了。


 


車夫也有點蒙:「公子說的,小人一概不知,小人隻是收錢辦事。」


 


剛想讓他原路返回,車簾便被掀開,視線所及,遍地繁花。


 


為我掀起車簾的,是一漂亮小倌。


 


小倌雪白脖頸修長,上面的黑色蛇紋盤旋扭曲,尤其刺目。


 


「貴人,家主有請。」


 


25


 


煙霧繚繞,有水波輕撩聲。


 


門口跪著兩個容貌上好的男子,挽發,衣不蔽體,一左一右為我推拉開格子門。


 


水波聲愈發清晰,霧中玲瓏曲線朦朧,笑聲張揚放肆。


 


空氣中彌漫著藥香。


 


「家主,人到了。」


 


笑聲戛然而止。


 


有風吹進,迷霧漸散,池中央,纖薄背脊光裸。


 


煙隨門開盡散,池中美男無數,他們的脖頸處,無一例外,都是一模一樣的標記。


 


家主從溫柔鄉中起身,在小倌們的簇擁下,於藥池中緩緩轉身,巧笑倩兮,看得我呼吸一滯。


 


「太後?」


 


可太後卻叫我,姐姐。


 


「祁禾姐姐。」


 


聲音和夢裡的別無二致。


 


謝阮紅唇勾起。


 


「姐姐,我們又見面了。」


 


26


 


為什麼太後隻要慶王S,便不允繼續往下追查?


 


因為她心裡清楚,慶王是長公主培植的親信,再查,早晚能查到長公主頭上。


 


木偶慶王弑君,背後提線操控的主謀,是謝阮。


 


她野心都寫在了臉上。


 


謀權篡位,自立為帝。


 


「本宮兒時體弱,每每發病,命懸一線,你知道本宮能活到現在,靠的是什麼嗎?」


 


謝阮素手捏著琉璃盞,長指挑起小倌的下颌,將琉璃盞中的酒灌進去,嗆得小倌眼圈微紅,惹人憐愛。


 


「權。


 


「有權,錢來。任何奇珍異寶,稀世藥材,本宮享之不盡。」


 


她垂眸,仔細瞧著漂亮小倌,但話是對我說的。


 


「但本宮覺著不夠。」


 


她命小倌咬住琉璃盞,然後一把推開,像是利用完隨手丟棄了一件大垃圾。


 


「本宮的權是母後和皇兄給的,如今母後年歲已高,至於皇兄。」


 


謝阮嗤笑一聲:「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此話一說,在場小倌紛紛離開藥池,跪地伏拜。


 


「本宮要自己掌權。」


 


權如毒,能浸入骨髓,讓人欲罷不能,上癮。


 


權貴向來嗜權如命。


 


「姐姐,大權在握,你說,本宮能做得到嗎?」


 


我默不作聲。


 


謝阮出身貴於太後,容貌酷似太後,性格更是與太後年輕時如出一轍。


 


我想起了太後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閨閣佳人必不遜於須眉。


 


我與謝阮在這一點上,極度擁有共鳴。


 


鬼使神差地,我說了句:「長公主姝秀辯敏,大權在握,指日可待。」


 


不會溜須拍馬的臣子不是好臣子。


 


謝阮笑了。


 


「你錯了,本宮做不到。」


 


她看著我:「沒有你,本宮做不到,也做不成。


 


「姐姐,我們合作。


 


「母後和皇兄能給的,我也可以。」


 


我恍然大悟。


 


在這等我呢。


 


「你是第一暗衛,皇兄和母後都信任你,你我聯手,助我榮登大寶,屆時,共享盛世,如何?」


 


聽起來很誘人。


 


謝阮在池中起身,赤足搭上岸沿,水順著身子往下滴,在一眾年輕漂亮小倌們的服侍下,穿好衣服。


 


謝阮病魔纏身,泡了藥池 18 年,如今竟能脫離,看來身子骨正慢慢變好。


 


她一個眼神,眾人諾諾,皆碎步退下,掩好門。


 


隻剩我倆。


 


我給出回答。


 


「殿下,您合作的心不誠。」


 


謝阮不解。


 


「既想合作,何故還派人來追S我?」


 


謝阮否認:「本宮從未想過S你。」


 


我看著她的眼睛,想判斷她是否在撒謊。


 


「可S我的人,脖子上都有蛇紋。」


 


謝阮眸光微動。


 


「下人私自作主,這事,本宮確實不知。」


 


我轉身就走:「那長公主先把這事調查清楚,我們再來談合作。」


 


「你走不了。」


 


我頓住腳步。


 


格子門的紙窗上,映出無數個手提利刃的倩影。


 


這群小倌還真不簡單。


 


轉身,謝阮光豔動人,笑裡藏刀。


 


「來都來了,何不小憩幾日?姐姐。」


 


進賊窟了。


 


看來我不答應,她便不會放我走。


 


謝阮拍拍手,魚貫而進十幾個年輕漂亮的男子,容姿動人,皆上上等。


 


其中一人面善得很,隻是他的眼尾,多了一顆痣。


 


謝阮見我看得愣神:「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會喜歡他。


 


「我那個皇兄風流,先前是雲蘭,後來是姚婉枝,現在又整出個金屋藏嬌。」


 


她將那長著和謝玄一模一樣臉的小倌推向我:「他叫花容,從今天起,唯姐姐一人馬首是瞻。」


 


謝阮一向懂得如何收買人心。


 


「姐姐,及時行樂啊。」


 


27


 


白日他們人多,如今夜幕降臨,我準備翻牆登瓦,悄悄逃。


 


剛要跳窗,有人從背後緊緊抱住我。


 


「不要走。」


 


這花容,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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