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車簾被侍從兩邊掀開,御駕上的人,一襲玄色龍袍,眸色渡寒。


 


龍章鳳姿的帝王高高在上。


 


不是謝阮,不是雲青。


他長著一張花容的臉,可他給人的氣息,好陌生。


 


姚宴不可思議:「謝玄?你不是S了嗎?我親眼……」


 


帝王勾起唇,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倒是坦蕩。」


 


他又問。


 


「為何弑君?朕有虧待過你姚家嗎?」


 


姚宴恨聲道。


 


「於公,不另投明君,拼S一搏,難道還等你用莫須有罪名誅我九族?」


 


功高蓋主,行事張揚,此人終是留不得。


 


謝玄佯裝驚訝。


 


「愛卿這話,倒顯得朕小氣了,朕何曾想過誅功臣的九族?胡鬧。」


 


隨御駕的史官握著筆,唰唰唰地記。


 


姚宴諷刺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謝玄也不惱,聲音漫不經心:「於私呢?」


 


人突然沒了動靜。


 


謝玄撩起眼皮,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纖纖麗影:「愛妃。」


 


姚婉枝顫聲:「陛下萬安……」


 


「有你兄長在,安不了。」


 


姚婉枝被嚇著了,黛眉輕蹙,可憐楚楚輕咬唇瓣,眼眶清淚漣漣。


 


望之,頓生憐愛。


 


我看著都生出了保護欲,更別提謝玄,他是個男人。


 


「跪在那做什麼,來朕這。」


 


姚婉枝盈盈起身,邁著小而急的步子,委身在謝玄身下。


 


謝玄神色從容,帶著扳玉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姚婉枝的頭,像是在給乞憐媚態的貓狗順毛。


 


他每順一下,姚婉枝身子就害怕地抖一下:「陛下……」


 


謝玄一邊順,一邊看著姚宴,眼睛似笑非笑,提醒他:「於私?」


 


姚宴氣得抖成了篩子。


 


他的妹妹,姚家嫡女,生來尊貴,但在謝玄眼裡,不過就是隻匍匐在他腳下的小玩意兒。


 


謝玄這是羞辱,堂而皇之的羞辱。


 


「於私,我真後悔,把妹妹送進宮。


 


「謝玄,你可曾有過一刻真心待她?」


 


順毛的手停下。


 


謝玄似是懶得聽他講話:「聒噪。」


 


御扇挑起身下姚婉枝的下颌,把她臉轉過去,聲音輕如羽毛,卻讓人不寒而慄。


 


「愛妃,朕和你兄長,選一個。」


 


姚婉枝小聲嗫嚅:「選,兄長。」


 


「來人,姚貴妃涉嫌謀逆,斬立決。」


 


姚婉枝即刻改口:「臣妾選陛下。」


 


「長兄如父,此不孝,來人,斬立決。」


 


誰都選不了,此題無解。


 


姚婉枝在後宮,有的是手段折磨人。


 


現在輪到她自己享受獵物墜入陷阱,飽受折磨的感覺。


 


姚婉枝被拖下去時,笑得瘋癲。


 


「至於你。」


 


謝玄目光瞄向姚宴。


 


「你與長公主伙同意圖謀篡,按律當誅。


 


「你在朝廷上的那堆黨羽,朕也會交予詔獄拷問清楚,一個也不放過。


 


「還有,你敢動朕的人,簡直罪大惡極。


 


「數罪並罰,九族當誅,查抄家產,即刻杖S。」


 


這場鬧劇就此落下帷幕。


 


如果我是雲蘭,我會提起裙子,從幕後,奔向我的光。


 


可我是祁禾,謝玄身邊第一暗衛祁禾。


 


那個當他面氣他,站長公主陣營背叛他的祁禾。


 


姚婉枝被牽連,下場都斬立決了,我不敢想象一個喜怒無常,擅演技的帝王會怎麼折磨我。


 


我又想跑了。


 


謝玄SS地盯著我,仔仔細細不放過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立刻反應過來。


 


他迅速出御駕,先我一步,抓住我胳膊。


 


「祁禾。


 


「我們回家。」


 


42


 


謝玄太子時,是謙謙君子,即位不久,更是大改先帝嚴苛歷律,恩逾常格。


 


先帝疑心重,惡意揣度臣子,行商君之法,謝玄卻寬容待下,免欠款,清查虧空,減輕賦稅。


 


善政不絕,戰戰兢兢幾十年的官僚百姓頓感春風拂面,民間所到之處遍地繁花。


 


而今,這位統治者摘下仁慈的面具,開始大肆打擊朋黨,嚴加夾訊,多受刑罰,以姚氏一族為起點,輕罪重罰,S一儆百,血洗前朝。


 


啊還有,遣散後宮。


 


「陛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謝玄一個眼神,那人立刻改口:「陛下年輕,孩子的事不急,不急。」


 


當晚,暖帳被人侵入。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夢見被狗啃,一腳踹過去。


 


聽見那人悶哼一聲後,無奈地笑了笑:「下腳真狠。」


 


他輕手輕腳給我重新掖好被子,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


 


「阿雲。


 


「我們慢慢來。」


 


43


 


暗衛們前來復命,眼淚汪汪。


 


「老大回來了,但我還是喜歡雲蘭。」


 


因為雲蘭會管你叫爹是嗎。


 


內心突感莫名不安,我一遍遍數著在場人數。


 


十二個暗衛,少了一個。


 


「雲青呢?」我問。


 


氛圍凝滯,暗衛們面面相覷。


 


「那個,我爹,你說。」


 


44


 


我被姚宴等人追S未果後,謝玄一直在收驗屍體,調查此事。


 


與此同時,暗衛來報,長公主又購進了一批身高體型差不多的貌美男子,將每人用刀削骨,變了面相,活下來的幾個人,再看看誰的面相恢復最好,最像當今聖上,隻留一個,剩下的,割面活埋。


 


手段如此殘忍,怕不是在醞釀什麼大計劃。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謝玄微服私訪,隻帶了一個暗衛,潛入柳陌花衢,以真替假,化名花容。


 


然後,就遇見了我。


 


追S我的人和長公主有關聯,有同樣的蛇紋標記。


 


而此前安國大將軍姚宴曾三度私下向長公主行走請安敘話,形跡可疑。


 


再然後,我失憶,長住桃花源時,姚宴西域之戰告捷。


 


收復西域,擴展版圖,是謝玄此生所願,如今願望實現,姚家功烈,且有結黨營私,助賊篡位之嫌,必除。


 


謝玄從桃花源返宮的路上,姚宴從西域凱旋歸京,快了謝玄一步,伙同長公主,迅速政變,以免夜長夢多。


 


沒人知道,謝玄在桃花源住的這段時間,宮裡那個皇帝是暗衛雲青易容假扮的。


 


雲青本可以用輕功逃走。


 


「我逃了,那陛下和桃花源不就露餡了?倒不如我S了,讓他們安心,我給陛下拖延時間,讓你們有機會從長計議,反攻奪政。」


 


手掌顫著緊握成拳,指尖SS掐緊掌心肉。


 


謝玄沒S。


 


S的是我手足兄弟,雲青。


 


我強壓憤怒。


 


「謝阮,現在何處?」


 


「陛下原本要國法處治,但太後S活不允,雙方各退一步,現在謝阮被太後帶去了道觀寺修行,每天吃素齋,抄心經,為逝者超度。」


 


她也配。


 


45


 


黃沙大作,飛沙走石。


 


紅纓槍將人挑起,一個個屍身墜落在地。


 


我躍馬挺槍,S進道觀寺。


 


謝阮的人在門口護衛,都是她在柳陌花衢時養的那群小倌,漂亮的臉蛋上個個染著血,S氣騰騰。


 


剩下的,一並解決。


 


紅纓槍砸落在地,我從背後緩緩抽出背負著的長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長虹。


 


目光炯炯,神色凌厲。


 


道觀寺佛鍾敲響,聲音渾厚,悠遠悲涼。


 


像是一個信號。


 


我拍馬舞刀,直取人頭。


 


刀風凜冽,一刀下去,能削去半個腦袋。


 


左衝右突中,我揮舞著閃爍寒光的刀身,不知疲倦。


 


長劍一同向我坐下的棗紅馬刺去,馬應劍側倒,他們想將我斬落馬下。


 


我一個飛身翻腕。


 


刀刃驟如閃電,落葉頃刻紛崩。


 


就這。


 


不夠過癮。


 


事畢,我用袖口蹭了蹭濺滿血的臉,在一片血海中將紅纓槍重新拾起。


 


S謝阮,我已迫不及待。


 


推開門。


 


御桌上點著香,雞鴨魚肉美酒也一應俱全。


 


長公主披散著頭發,衣衫不整,雙頰酡紅,一卷卷佛經凌亂攤開在地。


 


她還當真是懂得及時行樂。


 


還吃素齋,抄心經?簡直諷刺。


 


太後真是把她寵壞了。


 


屋外佛鍾再次敲響。


 


長公主罪孽深重,罄竹難書,佛法不渡。


 


謝阮看清來人,眼角輕挑:「你沒S?」


 


「殿下,別來無恙,這地方住著可舒心?」


 


她拎起一串葡萄,咬下一顆,貪婪地舔了舔紅唇上留下的殘汁,心滿意足。


 


「如你所見,好得不能再好。


 


「畢竟本宮是一國公主,還能真戒葷吃素不成。」


 


我坐到她對面,望著她一雙漆黑陰鬱的眸:


 


「那殿下就再多吃些,吃飽了,好上路。」


 


謝阮美眸眯起:「你想S本宮?」


 


隨後大笑,笑得花枝亂顫:「你敢S本宮嗎?


 


「本宮是長公主。」


 


她漆黑的水眸中滿是輕蔑。


 


「本宮衣上出現七彩祥雲,是民間祥瑞!百姓愛本宮。


 


「你S祥瑞,萬民恥憤,不是找S嗎?」


 


有偽造那破祥瑞的工夫,不如做點實事。


 


我靜靜地看著她。


 


謝阮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聲道:「而且你小娘在本宮手裡。


 


「母後從小到大最偏心本宮,母後的人就是本宮的人。


 


「你以為我母後救你和你小娘於水火?你不過就是顆棋子,派姚宴去追S你的人,是我母後。


 


「區區一顆棋子,賤奴蝼蟻,也敢S本宮?可笑。


 


「你知道會付出什麼樣的代……」


 


話未說完,我一個紅纓槍刺穿她胸膛。


 


「聒噪。」


 


謝阮驚駭,S不瞑目。


 


我面無表情。


 


「你說的的確有一番道理,可我隻認一個理。


 


「一命償一命。」


 


46


 


太後誦經時佛串崩斷,當發現道觀寺慘狀,為時已晚,聽說她瘋了。


 


暗衛們早已暗中調查,趕在太後痛下S手前,發現並將我小娘救出來,安置桃花源。


 


我再無顧忌。


 


長公主的慘S,讓太後從此深居佛寺,朝堂政事再不過問。


 


最後一步,就是向謝玄請罪。


 


御書房,謝玄卻跟個沒事人似的站著練字,向我招手:「來。」


 


我過去,他便將我擁進懷,握著我的手帶我寫字。


 


蒼。


 


「謝玄。」


 


我好意提醒:「你是不是還不知道,道觀寺一事……」


 


謝玄「嗯」了一聲:「早就知道了。」


 


軟筆勾勒出下一個字:生。


 


他又問我:「有沒有哪裡受傷?」


 


我脖縮得像鹌鹑,說話也沒底氣,誰知道下一秒他會不會來個斬立決。


 


「沒有……」


 


推筆,又是一個字:大。


 


「解恨了?」


 


雲青的S和那麼多無辜慘S的性命,罪魁禍首謝阮已伏誅,算是解恨了吧。


 


「解恨了。」


 


謝玄吻了吻我的臉:「解恨就好,我還怕你S得不過癮。」


 


?這是一個明君該有的想法嗎?


 


八面出鋒,最後一個字:道。


 


筆力遒勁,剛柔並濟。


 


「那太後……」


 


「母後如今不再插手朝政,清心寡欲方能延年益壽,何樂而不為。」


 


所以,我是來幹嘛來著的?


 


謝玄把寫完的蒼生大道四個大字放一旁。


 


拿出一個冊子,翻開,繼續握著我的手在上面圈畫,邊畫邊為我介紹前朝的每一個臣子,他們的性格家世官職。


 


「阿雲,這幾個人,日後可重用。」


 


有一種交代後事的感覺。


 


「明日起, 隨我一起上朝,垂簾聽政。」


 


這是,交接工作?


 


我立刻叫停:「謝玄, 你得不治之症了?」


 


謝玄沒說話,而是反問。


 


「阿雲,他們都怕我,你怕不怕我?」


 


我想說不怕, 為君之道理應如此, 我一個暗衛,什麼場面沒見過。


 


可謝玄容不得我猶豫。


 


覆在我手上的溫度消失, 腰被謝玄從背後緊緊摟住, 嗓音倦啞:「不要怕我。


 


「阿雲, 不要怕我。


 


「我可以是花容,也可以是謝玄, 都依你。」


 


他怕我見了他兩副面孔,被嚇到, 和他離心。


 


我本是個怕麻煩的人, 遇到問題第一個反應就是逃,不去面對就好了。


 


但這次,我不想逃了。


 


他是萬人敬仰的帝王謝玄,也是我一個人的夫君花容。


 


自己蓄謀已久的人,又怎能甘心主動放棄呢?


 


我放下筆。


 


轉身和謝玄面對面。


 


「謝玄, 我是你妻,何出此言。」


 


謝玄微微一怔。


 


我捧起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 很認真。


 


「我, 祁禾, 我的身份,我的使命, 和我的私心, 都永遠,永遠忠於你,花容也好謝玄也好, 都一樣。


 


「你若不放心我說的話,便見我日後證明給你看。」


 


這次, 我不逃,哪也不去。


 


謝玄反手,勾住我腰, 懷裡輕輕一帶, 將思念抱了個滿懷。


 


「我信你。」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說讓我垂簾聽政,以什麼身份呢?」


 


「權力都給你, 你想什麼身份便是什麼身份。」


 


笨啊, 不上道。


 


「謝玄你騙我。」


 


謝玄下巴蹭過我頭,一聽這話慌得摸不著頭腦,我一抬眼便和他清潤的眸對上。


 


「你說過的, 嫁衣配鳳冠,現在嫁衣我穿過了,鳳冠呢?」


 


他恍然大悟,在我唇上深深一吻。


 


「是我疏忽, 那,江山補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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